汪汝淳點頭稱是。

朱由檢聽到這裡,也發話問道:

“不算商人,島上物資若是在軍民之間,全然等量分配,只怕也不成。”

程鴻鯉嗯了一聲道:

“公子說的不錯。要是這樣,東江也沒辦法和後金韃子打仗。有能力的將官自然會得到優待,有戰功也會獎賞。逃到東江的軍民多是和韃子有血海深仇,也都同意把糧餉物資省給能殺敵的將士。”

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

“將官獲得的供應優待,是下面兵民飢餓至死才節省出來的口糧。也正因為此,東江兵民才如此敏感易怒。若是有軍官尸位素餐,或者還要多貪墨物資糧食,那便真是會被兵民恨不能剝皮銼骨。畢竟那都是在累累白骨之上才節省出來的東西!”

程鴻鯉這麼一說,朱由檢有些理解剛才所看到的人群的憤怒。

那點東西對物資充裕的地方,確實不算什麼。

但在東江,可能對應的就是幾條人命。

陸雲龍沉默不語,同樣被這話觸動了。

汪汝淳本來就瞭解情形,自不必言。

周文鬱坐在一邊,似乎在閉目養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聽這邊的對話。

程鴻鯉抬頭看了一下眾人的表情,又嘆了一口氣:

“還能憤怒,其實說明情況還好。島上軍民之所以還願意聽軍官約束,也不過是相信能有收復故土,復仇雪恨的那一天。”

“有些人在島上困居七年多,已經對擊敗建虜,恢復故土徹底絕望。

“他們在痛苦折磨之下,甚至已經不把建虜殺害親人的仇恨當回事,反而想再去投建虜,覺得在建虜手下當兵,這日子會舒服得多。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同鄉和親人的死活都可以不管了。”

朱由檢,忍不住問道:

“這樣的人,現在多麼?”

“多倒還不算多,只是零星總有一些人在私下裡煽動,說是韃子那邊現在對東江投過去的軍兵特別優待。投過去不會再被當成韃子莊奴,照樣當兵。韃子那邊,當兵尤其是當將官可比大明這邊舒服得多。有些人相信了,甚至真的去投虜。”程鴻鯉說著,拍了一下大腿,“其實大部分人是覺得這滅虜復仇的希望還沒斷絕。也就是這點念頭還能吊著一口氣不放下。”

朱由檢試探著問道:

“內地的人都說毛帥在島上做海外天子,安享富貴,還有說他野心跋扈,利用島上軍民為自己功名謀利,你們怎麼看?”

程鴻鯉呵呵冷笑了兩聲,正要回答。

這時朱由檢身邊的張淵,忽然叫了一聲:“咦!”

朱由檢抬頭一看,卻見柳敬亭頭上流血,向這邊狂奔而來。

他心中一驚,連忙站了起來,

十二名侍衛也都散開戒備。

一眨眼的功夫,柳敬亭已經跑到亭中,對著朱由檢,上氣不接下氣道:

“公子,不好了!”

說了這句話,一口氣接不上,說不下去了。

“怎麼了?”朱由檢驚疑問道。

“張……張宗子……被劫持了!”柳敬亭緩過氣來,總算接著道。

“被劫持?被誰劫持?”朱由檢更加疑惑,廣鹿島是東江的地盤,誰會劫持張岱?

“就是剛才那個要被殺頭的鄭勝!”柳敬亭終於說話順暢起來。

朱由檢一聽是鄭勝,有些愕然。

就是那個剛才可憐萬分,要求見家人最後一面的鄭勝?

張岱跟過去,還是打算接濟他家人的。

怎麼反而被他劫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