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迎風冒雪(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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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聽到了小九兒的咿呀聲,驚奇地問:“車篷裡是誰?”
“是俺老巴的兒子,是潘家村潘嫂給俺生的,哈哈哈哈還有俺的丫頭,還記得那個丫頭嗎?”
“是敏丫頭嗎?記得,記得。”
小敏一隻手撩開了車簾,探出半拉身子,向梆子弓弓腰,“梆子哥,您好。”
“奧,敏丫頭好,快進屋暖和暖和,這天氣,你們這是去哪兒?”梆子說著走近馬車,準備把小敏扶下車。
這時從院裡走出了他媳婦劉娟。劉娟挺著大肚子,身上披著一件男人棉襖,褲子又肥又長掃著地面上的雪。
“梆子,誰來了?”劉娟聲音尖細。
“老婆,快過來,俺給你介紹一下,是俺經常給你提起過的巴爺,他途徑此地,來看看我……我們。老婆請他們進屋坐坐可好?”
聽著梆子的話,巴爺心裡有數了,他急遽擺擺手,“不打擾了,只想買二十斤花生油,不知有沒有?”
劉娟擠到梆子前面搶著回答:“有,開油坊能沒有油賣?……哦,巴爺今兒專門是來買油的嗎?不進屋坐坐了……”劉娟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巴爺,少頃,她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的巴爺怎麼那麼面熟,在哪兒見過?她倉惶想起她爹劉大仁給她看過一張畫像,畫像是日本人貼在街口的,被爹揭下來拿回了家,給娘做了鞋樣子,上面寫的字她不認得,只認得那個人的模樣,怎麼看眼前的老頭就是畫像上的人,只是,這個老頭臉上少了亂七八糟的鬍鬚。
劉娟雖然不認字,她的腦子反應特別快,記憶深刻,她悄悄拉住梆子的胳膊,低低說:“這個老頭是鬼子要找的人,不能讓他在村子裡久待,快讓他走,否則,不僅連累咱們,也會讓小人告到鬼子那兒……”
聽婆姨這麼說,梆子一下子慌了神,他抬起眼睛看著巴爺,輕聲問:“巴爺,您殺了一個女人嘛?一個鬼子的人……”
巴爺沒有回答梆子的話,而是不緊不慢地說:“俺買二十斤花生油,俺馬上走,去彌河鎮看望朋友。”
“好,好,您老稍等片刻。”梆子說完,匆匆擠進了院門,向東廂房走去,一會兒,提了一鐵桶的油出來,“巴爺,給您放車上嗎?”
“放車板前面,放前面。”巴爺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大洋。
劉娟盯著巴爺手裡的大洋又驚又喜,嘴裡卻說:“巴爺,俺父親敬重您是一條漢子,今兒這桶油送給您了,您趕緊趕路,雪天路滑注意安全,這個時候路上沒太多的人,正是時候。”
巴爺暗暗佩服梆子找了一個聰明媳婦,話裡話外趕他們走,卻說得這麼委婉。
巴爺手裡抓著馬鞭,抱抱拳,“好,我們馬上告辭,這油錢還是要給的,一塊大洋夠不夠?無論夠不夠就這麼多。”
梆子連忙擺手說:“巴爺,您客氣了,走路多少錢也不夠花,窮家富路,油錢就算俺梆子孝敬您的,您老收回去吧。”
“好,再見。”巴爺跳上馬車,沒有回頭看車篷,嘴裡吼了一嗓子:“丫頭,坐好了,咱們啟程。”
看著馬車向前走去,梆子用手撓撓後腦勺,心裡很彆扭,巴爺走到家門口也沒讓進屋喝口水,他想埋怨婆姨,他試探地在嗓子眼裡叨叨了幾個字,沒吐出口,看著劉娟慢慢撅起的嘴角,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梆子就是一個柔寡斷懦的男人,他心裡渴望巴爺能留下來,好好敘敘家常。可他做不了他媳婦劉娟的主,他也怕村子人多眼雜,招惹沒必要的麻煩,走了也許更好,這個天氣趕路也許能躲過鬼子。
“哼,又丟了二十斤花生油,又白乾了。”劉娟笨拙地彎彎腰拍拍褲子上的雪,嘴巴抱怨梆子:“都是你交的朋友……窮朋友,貪便宜的朋友。”
“是,是你說不要錢,再說,俺離開城隍廟時,巴爺給了俺十塊大洋呢……”梆子覺得自己說話有點硬,怕老婆生氣,蹲下身,幫老婆把拖拉在地上的褲腿挽起來,站起身體,跺著腳,把雙手放在嘴巴上哈哈熱氣,換了一副討好的臉色:“老婆別生氣,不要斤斤計較,俺在城隍廟時,巴爺對俺有照顧。”
梆子和他婆姨的話飄到了巴爺耳邊,佔便宜不是巴爺的性格,他把手裡攥著的一塊大洋順著車篷頂扔了過去,大洋帶著一股風,正好落在了梆子的懷裡,梆子情不自禁後退了幾步,劉娟大吃一驚,這功夫還了得?梆子雙手攥著帶著巴爺體溫的大洋,百感交集。
恰在此時,身後走來一箇中年漢子,他身上披著蓑衣,手裡牽著一匹馬,眼睫毛上落著白白的哈氣,目光炯炯有神,看著遠去的馬車,喊了一聲:“娟子,是誰呀?你們兩口子在叨咕什麼呀?俺聽到,什麼巴爺……什麼城隍廟……”
劉娟一回頭和來人打了一個照面,喊了一聲:“爹……”爹怎麼跑來了?看著爹急賴賴的樣子,猜到了爹也許知道那個人是誰,她小心翼翼抓著梆子的胳膊走近劉大仁,撒嬌地問:“爹,您都聽到了?”劉娟與她父親不敢撒謊,“爹,是那張紙上畫的人…”
來人正是劉大仁,劉大仁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膽大,說話高嗓門;眼睛比一般人大一倍,黑眼睛佔據了眼窩的四分之三,村子人都喊他劉大膽,不只是因為他眼珠子大,是因為他膽大如斗。他做的是煤炭生意,需要一個大場院,他選擇了山坡下面那塊荒無人煙的墳地。為了防止偷煤的,他常年住在煤場裡與墳頭作伴。
“爹,這麼大的雪,您牽著馬去哪兒?”梆子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劉大仁,問:“爹,俺小叔和文傑兄弟回來了嗎?”
“是他,你們怎麼趕他走了呢?不行,俺要喊他回來喝酒。”劉大仁沒接梆子的話,而是責怪道:“梆子,你也是快當爹的人了,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能總聽媳婦的話。你在城隍廟時,一直以來承蒙巴爺照顧,你都忘了嗎?人啊,不能忘恩負義。”
劉大仁瞥斜了自己女兒一眼,沒好氣地說:“這丫頭被我們慣壞了……俺去把巴爺追回來,這麼大的雪天,走到家門口,應該喝幾杯酒暖暖身體。”
劉娟知道她爹的脾氣秉性,他老人家喜歡與英雄交朋友,這怎麼好呢?她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梆子胳膊,意思讓他勸勸爹不要多事。梆子被婆姨擰疼了,也領悟了婆姨的意思,他把劉大仁拉到小門樓旁邊,低聲細語:“爹,俺瞭解巴爺的性格,他不會留下來的,他怕連累咱們,更怕連累咱們整個村子,”梆子最後一句話裡的“更”說的響亮。
劉大仁不再言語,他知道他女兒不惹事不找事,不吃虧,但,英雄到了家門口,沒見見面他覺得很遺憾,“好吧,你們兩口子快回家吧,俺去前面看看。這雪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停?咱們家運煤車上午應該返回了,到現在也沒見影子,俺去看看。”
說著,老人跳上了馬背,追著巴爺的馬車而去。
劉大仁騎著馬一會兒追趕上了馬車,“巴兄弟,請慢走。”
巴爺聽到馬蹄聲,回頭看過去,是一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子,騎著馬飛馳而過,繞過了馬車,橫擋在馬頭的前面,巴爺拉緊馬韁繩,“噓……”
劉大仁右手裡攥著韁繩,用左手包住右拳,大眼睛盯著巴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