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燃燒的怒火(第2/4頁)
章節報錯
崔掌櫃的開啟了院門,把瓢爺、呂安、小寶兒迎接進了屋裡
,他凝視著呂安,向前一步,再次抱拳行禮,把頭稍微彎彎:“呂哥在上,受俺崔某一拜。”
“你?!你真的是羊湯館的老闆?”呂安滿臉驚慌,伸著蓮花指指著崔耀宏追問:“你,你怎麼知道俺是女扮男裝?”
瓢爺哈哈大笑,打斷了呂安的話,直視著崔耀宏說:“崔兄弟,俺正等著您呢?”
“您們,你們唱的哪一齣?”呂安一會兒看看瓢爺,一會兒看看崔耀宏,他疑惑不解。
“來,崔兄弟,咱們好好聊聊……你應該不知道俺們來坊子碳礦做什麼吧?”瓢爺走近崔耀宏,把大手拍在他的肩頭,笑了笑:“今兒在您的店裡,俺看到了一文錢酒館的酒罈子,俺就猜到,你們夫妻是自己人。”
“瓢爺,不知您與呂哥這次來坊子做什麼?俺沒接到姚大哥的指示,你們這番來一定有重要事情非做不可,無論您做什麼,只要能把張喜篷引到石河村就行,俺在石河村給你們唱大戲。”崔耀宏聲音鎮定:“您的事情也許很急迫,俺也不耽誤您們,俺這就去準備……”
“好,崔兄弟痛快,不愧是姚兄弟的戰友。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擅自行動本就違反了你們的規矩,俺也不是你們隊伍裡的人,這規矩對於我們蟠龍山兄弟就是一個籬笆牆,翻過去很容易,就怕翻車,今兒有崔兄弟協助,我們心裡踏實,咱們就此告辭。”……
……顧慶坤鏗鏘有力的、“撲騰撲騰”的腳步聲砸在空曠的山路上,在黝黑又寂靜的夜晚那麼清晰,伴著山下的流水聲、岩石滾下河道、樹葉墜落聲,越來越近。
呂安蹲下身給小寶兒提提褲子,囑咐著:“寶兒,咱們娘倆演出戲,把身後那個男人攆回去,瓢爺在另一條路上趕著馬車等著他。”
小寶兒使勁點點頭:“好。”
顧慶坤往前跑著,向前招著手,氣喘吁吁呼喊:“呂小姐,您慢點。張爺放俺假……讓俺看看兒子,呂小姐您走俺不攔著,您把兒子給俺留下呀。”
呂安站住了腳,她雙手卡腰,輕挑一雙長眉,怒目圓睜:“殺豬的,今天咱們把話說明白了,你只想要孩子不可能,除非你把我們娘倆一起收了,然後把你家那個醜八怪趕下炕……”
“姑奶奶,誰能養得起你一個小姐?俺屋裡那個雖然醜點,能掙錢不是嗎?幹活持家是一把好手。”
“吆,你顧慶坤想要個能掙錢的媳婦,還要兒子,呸,俺呂晴晴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今天既然追來了,俺就與你掰持掰持,有俺無她,有她無俺娘倆。”呂安說著說著靠近顧慶坤,壓低聲音說:“顧大哥,三丫頭在青峰鎮林家綢緞鋪子,她病了……”
呂安的話還沒說完,顧慶坤一雙大鉗子手著急地抓住了呂安,“三丫頭,俺三丫頭病得很厲害嗎?”顧慶坤知道,他這不是問的廢話嗎?呂安為什麼冒著生命危險跑來坊子找他,一定是丫頭病得不輕,他一時慌了神。
每時每刻他都在牽掛著三丫頭,他知道大丫頭和二丫頭在坊茨小鎮都很好,而去年他向姚訾順打聽三丫頭情況,姚訾順說她去了潘家村,與潘嫂生活在一起,讓他放心,他也知道潘家村比郭家莊強,郭家莊被日本鬼子弄得烏煙瘴氣,哀鴻遍野。
三丫頭為什麼去了潘家村?姚訾順沒說,他也沒問,他知道姚訾順不會騙他。三丫頭怎麼又去了青峰鎮?他不知道,他此時不需要知道丫頭怎麼去的,只想知道她的狀況。
“您抓疼俺了,俺不回去。”呂安掐著嗓音繼續吵吵:“放開俺,你放開俺。”
顧慶坤放開了呂安,他用雙手抓著頭,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有他的三丫頭,他婆姨臨終囑咐他一定好好對三丫頭,他都做了什麼?
“你走,不要欺負俺娘,俺不跟你,俺只跟俺娘。”小寶用一雙小手推搡著顧慶坤。黑暗的夜色裡,顧慶坤把寶兒當成了三丫頭,三丫頭臉上的委屈、臉上的淚清晰可見。
在這淚痕裡他彷彿看到了他的婆姨,
他婆姨一生沒有什麼嗜好,更不喜歡熱鬧,小時候她也許喜歡熱鬧,被顧家的封建禮數以及他孃的寡恩少義束縛住了。
她心裡憋屈,只能躲在背地裡流淚,他問她為什麼要忍受?為什麼懦弱?她嘴裡喃喃著:公公死的早,婆婆心情不好,家裡人在她面前只有諂媚阿諛……最後她埋怨自己不曉事,無法替婆婆分擔憂愁,婆婆多說一句沒什麼,只要她老人家能夠得到開釋就行。
當他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部發洩在她的身上,看著他像一條狼一樣地吼叫,她滿眼驚恐,畏怯地低垂著頭,不敢看他一眼,他心生可憐。
平日裡很少看到她笑,不,她會笑,當第一個女兒降臨,他看到她趴著身子跪在大女兒面前,臉上揚著慈愛又憐愛的笑,大丫頭出生那年,她才十七歲。第二年顧家落敗,他帶著她和一歲的大丫頭投奔坊茨小鎮的二弟顧慶豐。
來到坊子碳礦區,她除了忙活飯,就是洗衣服,去火車道撿煤渣,挖野菜,沒想到她還會過無米下鍋的日子,街口、火車道旁邊的野菜成了飯桌子上的食物,那食物雖沒有油水,至少比餓著肚子強多了;她從不出遠門,本想帶她去坊茨小鎮轉轉,她說不去,她不是怕生人,而是沒有像樣的衣服穿,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還是好的,沒有碎布做補丁,有洞沒有布補,只能露著肉。婆姨不醜,面板細膩,模樣溫善又幽雅,就像她喜歡的月季花一樣,安安靜靜地開放,悄然無聲地凋謝。
婆姨二十歲又生下一個女兒,他就像火山爆發,二女兒的臍帶還沒剪斷,他的拳頭劈頭蓋臉打在她虛弱不堪的身體上……沒有辦法把大女兒送給了德國夫妻……三丫頭出生,又把二女兒送給了夏婆子,他答應婆姨不再把三丫頭送走,他沒遵守諾言,婆姨也沒有陪著他活下去,她帶著對這個社會的恨離去。她閉上眼睛前幾天,他攥著她骨瘦嶙峋的手,哭著喊:“你打我吧,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
她搖搖頭,“不恨你,你是丫頭的爹,是俺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可能沒有太深的夫妻緣分,讓你受委屈了。”
“不,不是的,我心裡有你,有你,只是不知為什麼就想發脾氣……”
“你累的,不要太累,每天下井注意安全,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咱們的女兒,本想,俺身體好點去看看大丫頭、二丫頭,去不了了……三丫頭太小,把他交給你,留在身邊,至少還有一個丫頭等你回家……你回家還能吃口熱乎飯……”
“大丫頭和二丫頭都很好,明兒俺去喊她們過來瞅瞅你……”他的婆姨沒有等來第二天天明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