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小可憐(第1/2頁)
章節報錯
夜色來臨了,彌河口城隍廟的院子裡蟋蟀在低吟。
不遠處的河流比天上的月亮還亮,亮的溫柔,就像一個少女臉上蒙著一層面紗,婉婉有儀,柔媚嬌俏;又像少婦髽髻之間插著一根銀簪子,隨風搖擺,撩騷著夜幕之下的一山、一林、一廟。
城隍廟裡樹木繁多,雜草叢生,院子連著院子,有的院子裡人影攢動,有的院子裡吆五喝六,這個神聖的地方一點也不安寧。
巴爺手裡攥著一把香和一根蠟燭,衣兜裡揣著半瓶酒,邁出了他的屋門檻,轉身帶上兩扇門,扭臉看看顧小敏住的屋子,煤油燈的燈光從窗戶上透出來,丫頭瘦小的身影坐在床沿上,她手裡抓著他的那件破衣衫,像個小大人似的,一針一線地縫著。
“丫頭,關好門,巴爺去上柱香!”巴爺在門口嘹了一嗓子,他的聲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說給哪個人聽的。
“唉!”顧小敏應了一聲。門在她進屋後已經插好了,這是她這幾天養成的習慣。
巴爺的大腳步踏著朦朧的夜色直奔後院那間小屋。
“巴爺,您又去上香?”石基路上竄出兩個人影,舉止小心翼翼,聲音矜持。
“梆子,海仔,你們辛苦了。”巴爺嘴裡搭訕著。
“沒辦法,端人家飯碗,就要做人家差事。”
“好吧,順一眼俺的小院子,哪個敢隨便進去,就告訴俺,看看俺老巴怎麼收拾他。”
“是,是。”梆子和海仔互相看了一眼,黑夜裡他們的眼睛裡閃著尷尬與害怕的光。
彌河碼頭誰人不知巴爺有一身功夫?宗大盲還要讓他三分。雖然宗大盲讓他們二人盯著巴爺的一行一動,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巴爺的腳步來到了那間小屋門口,往裡探探頭,屋裡黑乎乎的,他從口袋裡抓出洋火“嗶咔”點燃了手裡的蠟燭。推開門,走近那張桌子,抬起一隻手在桌子上“”呼啦”了一下,把另一隻手裡燃燒的蠟燭平放,讓蠟燭油滴在桌子上,把燃燒的蠟燭使勁杵在那一灘蠟燭油上,屋裡瞬間亮堂堂的。
放好蠟燭,巴爺從衣兜裡拿出那半瓶酒放在桌子上,又從懷裡抓出一個令牌,他把令牌在衣服前襟上擦了擦,他心臟顫抖了一下,雙手託著令牌放進了牆上的壁龕裡。
少頃,他把手裡的三根香點燃了,舉著香面對著那個令牌鞠了三個躬,直起身把三根香插進香爐裡。然後他靜靜地站著,蠟燭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雙剛毅的大眼睛裡閃著蠟燭的光、閃著晶瑩的淚。
窗外的風掃過樹梢,幾片脫離的葉子遲遲不願意離去,掛在枝條之間;高牆外的山上升起一團一團的霧氣,輕盈地縹緲,漸漸遮擋住了夜色;秋蟲在草地裡“唧唧”,枝頭的鳥兒偶爾加上幾聲伴奏,斷斷續續;山下的彌河波瀾滾滾,揚起高高的浪花,撒在城隍廟裡,慼慼瀝瀝像下雨;一片燕子的羽毛在半空飛舞,落在屋簷下,落在窗臺上,為了記住它曾在這兒住過;殘破的窗紙上映著巴爺惆悵的身影,風從那破損的孔裡鑽進來,輕輕搖晃著蠟燭上的火苗,火苗在牆上跳躍。
巴爺用右手從腰上抓下煙桿,用左手拇指與食指從煙荷包裡捏出一點菸葉,捻成一個小圓球放進煙窩裡,把菸嘴放進嘴裡,彎下頭,把煙窩靠近蠟燭上的火苗,“吧嗒吧嗒”嘴唇,煙窩裡冒出一縷煙,煙裡帶著絲絲火星子。
把菸嘴從嘴巴里抽出來,嘴裡唸叨著:“兄弟們,抽幾口煙吧!”
停了一會兒,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近牆角,用一隻手提提褲子,把身體慢慢蹲下去。
一切都靜靜的,只有院裡的風聲,還有遠處的濤聲,還有巴爺嘴裡“吧嗒吧嗒”伴著他唉聲嘆氣,一縷縷煙遮住了他一臉的憂鬱。
突然,巴爺身體抖了一下,他扭了扭頭,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是一雙穿著布鞋的腳從牆頭落到草地上的聲音,很輕很輕,一般人察覺不到,此人有一定的功夫,身手不錯,他從哪兒來?是敵是友?
眼前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條縫,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兄弟,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巴爺把煙桿攥在手掌心裡,把身體緊緊貼著牆站好。
“不愧是羅大哥的朋友靈耳焦巴爺。”
“您是什麼人?”巴爺心裡一激靈,來人嘴裡喊出了他的名字。
“俺是羅馮軒的朋友,久聞巴爺大名,今兒冒昧前來打擾,請巴爺原諒。”隨著話音從門外閃進一個人影。
一聽來人報出羅馮軒的名字,巴爺一驚,一喜,很快他眼珠子一轉,來人他不認識,看歲數三十幾歲。
來人向巴爺抱拳弓腰行禮,嘴裡聲音不大:“巴爺,俺姚訾順這廂有禮了,請受俺小輩一拜!”
姚訾順怎麼來到了彌河口城隍廟呢?
顧小敏失蹤讓許家人寢不安席,讓舅老爺懊悔不及,他常常自言自語:“俺不該讓她出去,俺應該阻止她……”
更讓姚訾順和羅一品憂心忡忡,他們多方打聽,瞭解到顧小敏是被幾個乞丐抓去了彌河口。他們也抓了幾個乞丐,從乞丐嘴裡知道了顧小敏的真實去向。
“你到底是誰?怎麼認識羅馮軒?”巴爺狠狠瞪著眼前的姚易順,眼前的年輕人一臉正氣凜然,能夠隻身闖混星子地盤,膽識過人,讓巴爺心裡暗暗欽佩。
姚訾順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遞到巴爺眼前。
一陣陣觳觫(husu)從巴爺腳趾頭升到了頭頂,他情不禁伸出手去,他又扭臉看看牆上壁龕裡放著的令牌,他把手又收了回去。
姚訾順又往前一步,壓低聲音:“巴爺,今兒,俺是來找一個女孩,聽說女孩在您這兒,她還好嗎?”
“女孩,你說的是那個丫頭!?”巴爺又一驚,眼前人是為了那個丫頭而來,這麼冒險,不顧及個人生命安全,那個小丫頭來歷不簡單。
“她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她更是羅馮軒妻子金珠兒的救命恩人,我們大家都在找她。”
“金珠兒?弟妹?!她人在哪兒?”巴爺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