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慶坤急忙整整衣衫,一抬腿竄出了酒館,他直奔煤井,他的身後跟著那幾個乞丐。

昨天,姚訾順交給顧慶坤兩個任務,第一,想辦法拖住張喜鵬。

張喜鵬是什麼人呀,猴精猴精的,拖住他不是簡單的事情,只有來硬的,顧慶坤想殺了張喜鵬。姚訾順知道張喜鵬這個狗漢奸早晚要死,但,不是時候,張喜鵬身邊不僅有打手,還有日本人,如果張喜鵬真的死了,日本人第一個懷疑的人必定是顧慶坤,如果日本人追查到底,甚至還會多槍斃幾個無辜的人給張喜鵬陪葬,得不償失。

第二,炸掉一口煤井,為炸日本表忠碑的趙山楮他們爭取時間。

姚訾順說趙山楮的人已經把炸藥送到了日本的表忠碑附近。顧慶坤從八里村帶回的炸藥只夠炸一口煤井。炸煤井只是為了分散鬼子的集中力,儘量不要額外生事端。

姚訾順帶著抗日遊擊隊去炸鬼子的運煤火車,不能幫助顧慶坤他們,他希望顧慶坤能夠聽從命令。

……“轟隆隆”“轟隆隆”煤井的爆炸聲震動了黑暗,掩蓋了所有驚慌失措的聲音。一股股厚厚的、濃濃的煙霧帶著熊熊烈火從地下升起來,直衝夜空;日本表忠碑方向更是震耳欲聾。

坊子礦區的爆炸聲傳出好遠好遠,抬頭望去,火光沖天。

顧家,陳桂花讓她的傻女兒早早睡下了,當她聽到煤礦方向傳來的爆炸聲時,她一激靈,她開始坐臥不寧。顧慶坤讓她在家裡等他的訊息,一旦出事,讓她帶著她女兒往柳河村逃命。

她怎麼能撇下顧慶坤去逃命呀,她做不到。雖然顧慶坤不是她的丈夫,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戰友,她不能看著他出事,想到這兒,她抬起手梳梳頭髮,又整整衣襟,竄出了院門,她回身把院門帶上,她剛剛轉回身,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倒在了她的腳邊,她一愣神,她眼前冒出了顧慶坤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她急忙趴下身子,“孩子的爹~”

她伸出手去,她的手觸到了一個女人的身體,她的手戰抖了一下,她滿臉驚恐,黑乎乎的夜色下,看不清女人的模樣,只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東西,“血?!”

陳桂花顧不得多想,她彎下腰,拽起女人的雙手,把女人背在了肩上,然後她用身體撞開了兩扇單薄的院門,直奔屋子。

“大敏,快起來,快起來~”陳桂花招呼在東間炕上睡著的女兒。

“娘,有事嗎?”顧大敏睡眼朦朧,她從枕頭上抬起頭,她半睜著眼角,黑暗裡,她的母親把一個人放在了她的身旁。

顧大敏睡覺非常死,外面的爆炸聲都沒有驚擾她的好夢,

此時眼前的情景把她嚇醒了,她一骨碌從炕上坐了起來,張大了嘴巴,“娘,這是誰呀?”

“你不要多問,你穿上衣服,把門口和路上的血跡擦乾淨。”

顧大敏一邊抓起衣服,嘴裡一邊嘟囔著,“這麼黑的天,能看見嗎?”她還不太傻。

“快去,看著院門口,不要讓外人進來。”陳桂花沒有抬頭,她的手在炕邊上摸索著找火柴,她準備點燈。

屋裡燈亮了,眼前的女人滿臉、滿身的血跡。

許家,許老太太慌里慌張邁出了屋子,她向前直直腰,嘴裡著急地喊著:“趙媽,趙媽~”

趙媽踮著小腳從後院竄了過來,“老太太……”

“發生什麼事兒了?怎麼這麼大的動靜?快,帶俺去池塘的月亮橋,院裡只有那兒高。”

“是!”趙媽急忙上前攙扶住許老太太的胳膊,踩著院裡的燈光竄上了長廊,“老太太,您慢點,慢點。”

許家西院的屋裡,許連瑜把他的身體塞在圈椅裡,翹著二郎腿,嘴裡嚼著一塊奶糖,手裡還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隨著一聲爆炸聲,屋頂的瓦片在亂跳,牆上的燈直搖晃,嚇得他手裡的茶碗“吧唧”摔在了地上。他反應還挺快,他一邊跳起身,一邊抓起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西服外套,他一邊三步並作兩步從西院竄到了正院,他一噘嘴“噗”把嘴裡的糖吐進了花壇裡,他嘴角哆嗦著、吆喝著,這個時候他也不咬著舌頭說話了,“發生什麼了?地震嗎?”

東院裡,許連盛急忙奔進臥室,撲到床邊,他一彎腰從枕頭下面抓起一把手槍,在手裡掂了掂。

許洪濤追在他身後著急慌忙地喊著:“連盛,你去做什麼?”

“父親,您照顧好祖母和舅老爺,俺出去看看~”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溜出了許家大院。

舅老爺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他一邊把兩隻乾瘦的腳丫子踩在地上,他嘴裡一邊招呼外間的顧小敏,“丫頭,丫頭,發生了什麼?聽聲音是坊子礦區的方向,快,咱們出去看看……”

坊子礦區?!顧小敏一聽到這四個字,一下扔掉了手裡的抹布,她抬腿就往屋門口跑。

“丫頭,你去哪兒?你快幫幫我,幫我把那隻鞋踢過來……它跑桌子裡面去了!”

沙河街上,膽大的竄出了家門,眺望著坊子礦區的方向,嘴裡嚼著過癮的話:“好,好呀~”

一品點心鋪子門前,金珠兒聽著坊子礦區傳來的爆炸聲,看著那滾滾的濃煙與火苗;再聽著、看著街道上看熱鬧的議論,她開始擔心。

羅一品在天黑之前就出去了,問她去做什麼,她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