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家人?!”女人咬咬嘴唇,露出白璧無瑕的牙齒。兩行淚隨著她的話音再次奪眶而出。

看著眼前的女人淚水漣漣,小敏心軟了,她不想拋下這個女人自己離去。

“您?您別哭,您的女兒也許在等您回家……”顧小敏不知道怎麼安慰眼前悲傷的女人。

聽了小敏嘴裡的話,女人身體戰慄了一下,她嘴裡囔囔自語,“俺的丫頭在等俺……”她突然抬起左手抹抹臉,看著顧小敏的眼睛,輕聲問:“丫頭,你知道郭家莊許家嗎?”

“許家?!”顧小敏驚訝地半張著嘴角,她使勁點點頭,“俺知道!”

眼前的女人認識許家,她與許傢什麼關係?

“許家有一個姓海的老人,他叫海秉雲~”

女人嘴裡的話讓顧小敏再次大吃一驚,能喊出舅老爺的名字,這個女人不是一般人。

“您,您是他的什麼人?”顧小敏結結巴巴地問。

“丫頭,你認識他?!”女人興奮地往上抬抬身子,滿眼喜悅,“你,你剛剛說的舅老爺,是不是就是海秉雲?”

“……”

“丫頭,你回家告訴舅老爺,就說金珠兒落難,到此投奔與他~”

“金珠兒?!”顧小敏的嘴巴在哆嗦,她的心臟也在哆嗦。

今天上午,她剛剛聽舅老爺嘴裡唸叨過這個名字,真是的,眼前的人是人是鬼?想到這兒,顧小敏抱著雙手倒退了好幾步。

顧小敏慌里慌張跑回了許家,她直奔舅老爺的屋,她把遇到金珠兒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還沒等小敏說完,海秉雲從他的床上翻身而起,他拖拉著鞋奔到了屋門口,他用雙手扶著門框,向院裡大喊:“來人,趙媽,快~來人!”

海秉雲必定是許家的舅老爺,他有權調動許家的任何傭人與家丁,他讓趙媽找了幾個夥計,“跟著這丫頭走,把那個女人送去一品點心鋪子,告訴她們娘倆,俺馬上去~咳嚓~咳嚓~”(咳嗽聲)

……金珠兒在昏睡,朦朦朧朧之間,她似乎聽到一個小女孩在向她喊:“娘,娘~”那個女孩多像她的一品小時候的模樣。

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一雙大眼睛清澈乾淨,還有女孩臉上的淚、笑、一雙溫柔的小手……金珠兒舔舔嘴唇,她有點口渴,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站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你?你是誰?”慌亂的金珠兒想坐起來。

“娘,俺是一品呀~”羅一品的眼淚隨著這句話滾滾而下,“娘~”

“一品,我的丫頭呀~”

金珠兒娘倆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許久,金珠兒抬起淚眼,她想起了幫助她的顧小敏。“那個小丫頭呢?”

“她回去了~剛剛舅老爺來過了,丫頭跟著他一起回去了……”

“這是哪兒?丫頭。”金珠兒一抬頭看到了羅一品盤著的髮髻,她心裡閃過一絲欣慰,她的女兒已經成家了,那麼,她的男人一定是許連成,這兒一定是許家。

“丫頭,帶俺去見見許家的老太太,她好嗎?”

羅一品垂下了眼簾,她抿了抿嘴角擠出一點笑容,“娘,俺沒有和她們住在一起,這兒是您女兒自己鋪子的後院~”

“那,讓連成過來見一面呀,他在家吧?”

羅一品搖搖頭,瞬間升起一股心酸。這麼多年不能與她心愛的人在一起,她很痛苦,這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痛苦。可,她不想讓她母親替她難過,她只能說:“他去北平了~”

“喔”金珠兒一邊點點頭,她一邊環視了一圈屋子。

屋子裡除了一張桌子就是她躺著的這張床,這床上除了身子底下有兩床褥子,就是她身上蓋著的被子,更沒有多餘的枕頭……金珠兒心裡開始不安,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她去過古北口的戰場,親眼目睹了鬼子的飛機扔炸彈,許多村莊在大火裡燃燒;看到過勇士倒下去的身體,屍體成山;她跟著她的丈夫去過太原戰場,那兒血流成河。

她的丈夫羅馮軒就埋在了太原,她本想隨她丈夫去了,是他丈夫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讓她頑強地活了下來,“不要做傻事,咱們還有女兒,咱們都走了,她太孤獨……回家吧,去看看她~”

為了她丈夫的這句話,她從太原竄到了河北滄州,從滄州竄到了坊茨,從坊茨竄到了彌河口,她差一點命喪彌河之中~現在找到了女兒,無論女兒過得怎麼樣,只要好好地活著,孩子的父親也放心了,她也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