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爺瞪直了一雙小眼睛,他有點失望。

他多麼希望孫少爺能站下跟他好好聊聊,哪怕多說一句話,讓他在其他傭人面前也有面子,可是,許連瑜只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他沒感到一點親熱,只有生疏。還留下一句讓冥爺最不願意聽的話。

他最不喜歡聽別人說他老了之類的話,他怕老。他更怕看到白髮,那絲白讓他膽戰心驚,他每天都要用草木灰把花白的頭髮染黑。

他怕變成江德州那樣的人,沒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最後只能蜷縮在閔家夾道的一間小屋裡等死。

聽說,江德州住的那間小屋還是閔家兩個少爺為他爭取來的,否則他都沒地方去。

冥爺想到這一些就怕,不是一星半點的怕,他是真怕,怕得他全身發抖。

他一手看大的許連瑜都躲著他的身體走路,讓他心慌意亂,他的手在哆嗦,他不知道以後應該指望許家的哪一個人?在他走不動路時誰還能收留他?

冥爺一邊在嗓子眼裡唉聲嘆息,他一邊往院裡走,一邊扭著身子,把眼珠子送到門口前面的小路上,突然,他看到了許洪黎由遠而近。

他一下子又來了精神,他往上直直細細的脖子,一雙小眼珠子轉了幾圈,皺皺眉頭,這個女人好幾天都沒回許家了,她今天這麼消閒,看她走路一扭一扭的樣子,似乎許家與閔家發生的兩件大事沒有影響她,也是,她就是一個沒有同情心的女人,誰的生死都與她無關,即使這樣,冥爺也要對她畢恭畢敬,畢竟她是許家的二小姐。

想到這兒,他把他麻桿一樣的身體從大門洞子裡又竄了出來,他迎著許洪黎弓著腰,垂著眼角,晃著蓮花指,“吆,二小姐呀,您這是從哪兒來啊?”

許洪黎撇了撇她鮮紅的唇角,沒吐出一個字,她一邊梗著脖子,一邊扭著她的屁股,一邊邁上了臺階。

冥爺滿臉尷尬。

“三小姐和大少爺他們一家回來了~”冥爺突然在許洪黎身後唸了一嗓子。

許洪黎的腳步戛然而止,停在了門檻前。她臉上的肌肉哆嗦了一下。

少頃,她扭著上身回過頭,眯著眼睛看著冥爺,“直管家,還有誰回來了?三小姐不是一直在家嗎?她去哪兒了?您老話裡什麼意思?”許洪黎嘴裡一邊說著,她一邊退著走了幾步,退到了臺階下。她翹著眉梢瞅著冥爺的臉色,她想在這張醜陋的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是不是許家的人已經知道了許婉婷的事兒與她有關?

“二小姐,您還不知道嗎?那個三小姐被綁架了~”

“綁架?!”許洪黎故意地瞪大了眼睛,驚愕地叫了一聲。

一會兒,她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冥爺,她低頭看著冥爺那張乾瘦的臉,“誰幹的?怎麼沒人通知俺?”

冥爺搖搖頭,他又擠擠眼角,他的腦袋飛快地轉著,閔家閔文智與許家許婉婷是一天失蹤的,這麼大的事情許洪黎不知道?她在演戲,她為什麼演戲?

“直管家,您沒聽見俺問您話嗎?誰綁架了三小姐,快說,知道是誰俺與他誓不兩立。”

冥爺被許洪黎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他慌亂地一邊搖頭,一邊擺手,“不知道,只知道是幾個男人把她送回來了~沒聽三小姐說是誰綁架了她,她現在還精神恍惚,聽她屋裡丫鬟說,她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喊一個人的名字~”

“她喊誰?”許洪黎瞪大了眼睛,那雙眼珠子看著就要蹦出她的眼眶,她急忙使勁閉閉眼睛,讓凸出的眼珠子迴歸眼窩,“她一定喊閔文智,是嗎?”

冥爺搖搖頭,突然又點點頭,“是,是。”

“那,直管家,那個老太太怎麼說呀?”許洪黎嚥了一下嗓子,她扭了一下脖子,她撅著小嘴往外吐了一口氣,她心裡有點害怕。她嘴裡問著話,她的腳步開始調轉方向,“家裡平添了這麼多事兒,俺還是回閔家吧,省的老太太看著俺不順眼,俺就不給她上眼藥膏了。”

看著許洪黎扭著屁股離開的背影,冥爺的臉由紅變青,由青變黑,他似乎砸出點味道來了。

他的腦袋裡像過電影一樣把這幾天的事與人過了一遍,他想起了江德州說話揹著他,他想起了那天那個貨郎來找許老太太時神神秘秘的樣子。那個貨郎離開許家不到一個時辰,三小姐就被人送回了家……他們揹著他說了什麼?眼目前,許洪黎奇怪的神態讓他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三小姐的失蹤與她許洪黎有關?她綁架三小姐為了什麼?為了許家的家產?對,也就這個原因才能立得住。

就在這時,顧小敏沿著院裡長廊走了過來,她胳膊彎上掛著一個小竹籃,她垂著頭,邁著急匆匆的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