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訾順踏著灰濛濛的月色急急忙忙趕往蟠龍山。

夜晚的山林少了白天的喧囂,趨於安靜。

腳下踏著殘枝與沉澱了多年的腐朽乾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四周草叢裡傳來低沉的蟲鳴,還有躲在枝頭的鳥叫,似乎提醒著入侵者這兒是它們的地盤;月亮被濃濃的黑霧強行擁抱著,它大動作地掙扎被擠壓的軀體,醞釀著衝破黑暗,逃出一絲、兩絲光,反射著貓頭鷹瞳孔中的警覺;河水在高低不平的岩石之間“嘩嘩譁”奔流,推送著一簇簇落葉與一綹綹雜草,推動著那點點的、朦朧的光亮;山角之間穿過一陣陣的涼風,驅趕著一股股發黴的氣流,在林木之間遊蕩;遠處黑黝黝的山峰,陰影錯落有致,在這幽暗之間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姚訾順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他滿臉深沉。

這幾天坊子礦區還有事情等著他去做,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下,羅一品又出事了。

他一邊走,他一邊在心裡默默唸叨,希望還來得及,反而,他將無法與許連成交待。

原來,許連成是姚訾順的朋友,更是戰友。

姚訾順從東北抗聯調到坊子礦區做地下工作之前,他途徑北平時見過許連成。

那個時候日本鬼子已經侵佔了塞北,他們隨時準備把戰場推移到古北口。

古北口位居山海關與居庸關之間,是北平的重要保護屏障,一單被日軍侵佔,北平就會岌岌可危。由此,地下黨組織決定把許連成和其他同志繼續留在北平,保護青年學生。

姚訾順離開北平那天,許連成把他送到火車站。

許連成把羅一品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姚訾順,他希望姚訾順有時間能替他去看看羅一品,“這麼多年,她一個人不容易,她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許連成說這一些話時哭了,一個堂堂的男子漢想起他深愛的女人竟然淚撒前襟。

這就是為什麼姚訾順要夜闖蟠龍山的主要原因。

……趙山楮。

說起趙山楮,要從趙山楮的養母潘氏說起。

潘氏是河北人氏,她是一個讓人可憐的女人,也是一個讓人可氣的女人。

在她二十五歲時被她後母賣給了鄰村的季家做兒媳。

季家的這個兒子是北洋海軍,遠在山東威海駐守海疆。

成婚那天,季家兒子沒有回來,婆家抱來一隻公雞。這隻公雞代表著潘氏的丈夫。

在1894年,也就是潘氏嫁給季家的第五年,前線傳來訊息,她的丈夫戰死劉公島。

季家把所有痛苦與指責強加在潘氏的身上,他們因為潘氏就是一個掃把星,當時他們就把潘氏攆出了季家。

潘氏抱著幾件衣服想回自己的家,後母不收留。潘氏只好暫居承德潘家園村後山的一個破廟裡。白天她去鎮上討乞,晚上她踏著星星迴到破廟安息。

在乞討的隊伍裡有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孩子不僅長的眉清目秀,還有一張討人喜歡的嘴,他見了潘氏就會喊一聲小姨,喊得潘氏很是喜愛。這就是年少的趙山楮。

趙山楮為什麼流浪至此呢?趙山楮是跟隨他的父母闖關東途徑此地,他父母在長途勞累與飢餓中病死他鄉。

趙山楮沒有落腳地,他每天蜷縮在有錢人家的門洞子裡過夜。

潘氏大發慈悲收留了趙山楮。

她給年幼的趙山楮找了一份差使,就是到鎮上的金家貨場做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