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大餅般攤開的宏大城市四周,沙塵滾滾,喧囂沖天。

“天照已死——!”

“三賢當立——!”

密如疾雨的火紅細線自城牆向外散射,將一波波衣衫襤褸揮舞著簡陋武器的襲擊者射倒。對方以弓弩投石還擊,同時豎起雲梯蟻附攀城,滿含憤怒的呼喊聲將他們匯聚為連綿浪潮,前仆後繼。

距離州城數十里的連綿群山,雲霧裡隱現亭臺樓閣,這裡是賢神教益州分舵所在。在千泉大山裡逃得性命的主祭,立於最高處俯瞰沸騰的煙塵,眉頭皺得像交尾的蚯蚓。

“主祭大人……”

手下的司祭怯怯上前稟報:“傳訊還沒有接通,法器都是好的,只是總舵一直沒有回應。”

“繼續呼叫……”

主祭嗓音嘶啞:“再加派新的信使。”

司祭楞住,還要加派?

從十二天前大變剛起,分舵與總舵的聯絡斷絕開始,每天都會派出一隊信使。不是說分舵沒人當信使,而是帶隊的人必須是司祭級別。到今天分舵裡包括他在內,已經沒幾個司祭了。

司祭更不理解的是,益州離洛京雖然遠,但道路並未阻斷,沒必要為確保訊息送達排出這麼多人送信。

當然讓司祭心神恍惚,完全沒有真實感的是正在圍攻州城的漫天黃沙。

沙賊不是一直受賢神教遙控,千年來安安靜靜待在戈壁沙漠裡,偶爾作亂也只是襲擾邊緣村鎮嗎?怎麼忽然脫離了掌控,變成吞噬一切的怪獸,窮兇極惡到了非人的地步?而且看規模,已經不僅僅是益州的沙賊,而是益州荊州兩地的沙賊合流了。

更奇怪的是,這些沙賊卻又打著賢神教的旗號。

無數疑問還如沸水在司祭腦子裡汩汩翻騰,主祭帶隊前往千泉大山征討偽神,結果重傷而歸,分舵上千人折了接近一半。據說同去的州軍更慘,不僅都尉身死,三千州軍只逃回來不到一半。

司祭還來不及為千泉大山的偽神心驚,主祭卻跟常刺史翻了臉,然後把所有人從州城裡撤了出來,要大家固守分舵不問世事。

“你願意帶隊嗎?”

主祭忽然說:“帶隊去總舵報信。”

司祭低呼:“大人!?”

“州城多半不保了……”

主祭低沉的道:“接下來沙賊的目標就是我們這裡,我其實並不是派信使,而是把分舵的人一點點送走。讓大家回總舵去,給總舵儘量儲存一些種子。”

司祭猛烈搖頭:“大人!我不明白!”

沙賊分明舉著賢神教的旗號,為什麼還要攻擊分舵?

主祭呵呵笑了,搖著頭說:“賢神教並不等於三賢神啊,我們能約束沙賊不是因為只有我們能溝通神明,而是因為沙賊同樣能溝通神明。”

司祭嘶的抽了口涼氣,沙賊也能溝通神明?

“我還是不太明白……”

司祭臉色漸漸變白,他想到了比眼前形勢更加可怕的事情:“是什麼原因讓沙賊忽然暴起作亂了?是我們失去了神眷嗎?”

主祭沉默了片刻,繼續搖頭:“神意不可測,但我們不可放棄。若是自己都認定失去了神眷,神明便不會再眷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