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戲拍的都是四人交談或者是兩人獨處的場景,其實相對來說比較簡單,下午到晚上拍的這場在“酒店”給徐靜表姐的兒子慶祝滿月的戲,人數眾多,其中還包括了不少群演,這才是對楊逸這個導演的真正考驗。

“等一下開拍後,我從左邊入畫,灰衣大哥和白衣大姐你們在我前面,切過去第一桌,加入這時候站起來敬酒的人群。”

“另外白衣大哥你是從左邊那幾桌回來的,所以你會在我前面,走過來,回到第三桌。”

“第二桌這位長裙的大姐,您也站起來,拿起酒杯做敬酒的姿勢,不過其他人還沒有響應你,所以你要尷尬地站上一小會兒。”

“然後是兩位演服務員的大姐,您是剛剛給客人倒了茶的,所以拿著空了的茶壺直接走回去就行,不用看我。”

“而您是推著小推車,送蒸籠點心的,所以我經過的時候,您會側頭看我一眼,切記不要看攝影機,當攝影師和攝影機都不存在,我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客人,您看我,目的是要確認我有沒有拿點心的意圖,所以看一眼之後就可以把視線收回去,徑直地往前走,走過攝影機。”

“......”

第一場要拍的,就直接是一個長達十秒的長鏡頭,而且攝影師要手持攝影機,一路跟隨著“張東昇”的後背,鏡頭平滑地向左掃過,從右邊的三桌,拍到左邊的四桌。

整個鏡頭不僅僅是要拍的時間長,更復雜的是要面對多達八九十人的演員排程問題。

即便是群演,在這種中全景的景別中,也會被攝影機清晰地記錄下來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有演得不夠好,走位有差池的地方,都會影響到整體的視覺效果,甚至是出現穿幫的畫面!

所以,正式開拍之前,楊逸先將他們分配到不同的位置上,然後一一跟他們講述接下來要怎麼拍,自己需要他們做到什麼樣的表現。

這一幕,都落在了坐在一塊等著拍戲的史建琴和盧忠澤的眼裡。

“你這個學生有水平,近百人的戲,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思路一點都不亂。”

盧忠澤轉頭跟史建琴笑道。

這真不是看在史建琴面子上特意的恭維!

盧忠澤演過的戲,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了,接觸過的導演,有國內最頂尖的名導,也有啥也不是的庸才導演。

所以,老爺子很清楚,在這樣一個有著眾多群演的戲裡,不同水平的導演排程起來是什麼樣的效果。

頂尖的名導自然不用說了,他們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場,手下的副導演都能把人安排妥當。

普通的導演中,有能把人排程流暢的,也有耍小伎倆,要麼是用小景深鏡頭來突出畫面的主題,掩蓋背景裡雜亂的人流清晰的,要麼就直接就不拍長鏡頭,各種拆分,各種切換,反正就不拍周圍的群演,只留下他們的聲音,不留人臉或者身影。

最差的當然是庸才導演了,他們有想法,但不多,拍出來的大場面的戲亂糟糟的,然後還有勇氣剪到最後的作品裡。

楊逸的表現,就算還沒真正開拍,也還沒看到他最終的成品,但就目前他給群演們講戲的這一段,在盧忠澤老爺子看來,就已經是及格線以上了。

他的思路清晰,講得頭頭是道,盧忠澤在旁邊的桌子上坐著聽,都覺得一個沒演過戲的普通群演也可以很好地完成導演安排的小任務。

而且他應對起復雜的場面也比較淡定,把近百人梳理得有條不紊的樣子,盧忠澤甚至都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新人導演,而是一個拍過不少戲,已經有過相當多的經驗積累的優秀導演!

“小楊做事還是比較用心的,你看他還不忘提醒群演不要看鏡頭演戲,肯定開拍之前就已經在腦袋裡模擬過拍戲的過程,心裡已經有了預案。”

史建琴笑眯眯的,也是很欣賞地看著自己這位厚積薄發的學生。

其實,楊逸哪能想得了那麼遠啊?

他之所以應對自如,還是導演體驗卡起了效果,他現在做過的事,都是辛爽導演以前做過的。

甚至,楊逸還比一開始的辛爽導演做得好。

因為辛爽導演給到他的經驗,是已經無數次試錯之後積累下來的,楊逸將這些經驗進行歸納總結之後,就明白了跟群演們如何溝通,要和他們講明白那些要點,才能讓他們演得更好,減少拍得不好需要返工的次數。

其中就包括史建琴老師說的,要提醒群演不要看鏡頭的那一點!

演推著送蒸籠點心的手推車的演員是群演,而且是從沒演過戲,只是廖春生他們在湛江本地招來渴望演戲的普通人大姐。

如果楊逸不提醒,很顯然,對方在從楊逸身邊經過,直面著攝影師走過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瞟一眼攝影機。

這是人之常情,普通人不知道不能看攝影機,她們只會因為對這個大傢伙感興趣,就看上幾眼,或者是擔心自己演得不好,忍不住就看一下攝影機或者導演方向,這就很容易出現穿幫畫面。

重拍也很正常,但像這樣一個需要大幅度排程的戲,重拍一次就得花很多時間讓人回到原位,還需要楊逸再去跟他們講戲、強調,一遍遍下來,這花費的時間成本、人力成本就很多了!

況且,群演可不像專業演員那樣有耐心,前面幾遍往往是他們演得最好的,越到後面,他們心情就越急躁,就越演越糟糕,越演越容易出錯,直接陷入死迴圈!

這些都是辛爽導演給楊逸留下的“慘痛”教訓。

楊逸很清楚,所以他願意花上一點時間,耐心地跟所有人講戲,把他們的思路梳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