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府覺得新奇,但她也沒指望他回答,他原本就是個神鬼莫測的人,關於他的事,他從未與她提起過,當然,她的事,他也從不關心。

果不其然,初九沒理她,只是沉默著把米缸填滿,又把藥包扔給她,而後便去到院中劈柴。

添府自小穿得便是男人衣服,這會兒瞧見這些綾羅綢緞,自然是目不暇接。

她蹲在麻袋邊兒上看新衣服,添了新繭的手從緞子上滑過,一不當心就勾起了絲。

摸著摸著,她不禁嘆了口氣,這麼一想,自己的確是名副其實的苦命人,父親死後,她便從漠北迴了中原,在撿到初九之前,她一直在養身體,別說是衣服,連三餐都只是勉強解決,眼下終於有人給她買了新衣服,她說不開心是假的,但也是因為這個讓她開心的人,在平時總是讓她原本就糟心的日子更為糟心。

把藥放進了鍋裡,她自覺去到院中幫忙。

初九避開她的手:“讓開,別搗亂。”

添府樂得休息,她坐在樹墩上,想了想,還是問他:“昨日那個小娘子是誰啊?是你心儀的人?”

初九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添府以為他又要說“與卿何干”,卻不成想他最後只是沉默著低下了頭。

劈完最後一根木頭,他把斧子一扔:“柴不夠了,我再去山上砍一些。”

添府仔細打量了他好半天,“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

他今日的態度實在是反常的厲害。

“我做什麼事能算得上是對不住你?”初九看了她一眼,轉頭又上了山。

也對,他們只是飯搭子,除去多吃她的飯算得上是對不住她外,其餘的事都跟這三個字不搭邊。

添府累極,初九走後,她便回房休息。等她再睜眼時,小廚房裡已飄來陣陣香氣,去到外面一瞧,初九正笨拙地向鍋裡下著面片兒,有時扔的急了,濺起了水花,燙的他直咬牙。

他實在不對勁兒。

添府倚門看了他好一會兒,得出此結論。

以往都是她下廚,他幫著打下手的,今日他似乎過分殷勤了。

“我來吧。”添府從他手裡接過面盆,“你去把羊肉清理一下,今日咱們開個葷。”

初九這回買了很多東西,添府在裡面挑挑揀揀,又拿了幾枚雞蛋攤了個雞蛋餅。

飯菜上桌之後,她端起盤子便往外走。

“你去外面吃?”初九不解。

“這半年我欠了隔壁王家不少人情,這不是借花獻佛,能還一些是一些嘛。”

初九眉頭又皺了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忽的起身擋住她的去路,沒好氣從她手裡搶過盤子,“我去。”

這會兒王家二老還沒從鎮子上回來,只剩小兒子王全看家,見初九來了,他的眼珠子一直向他身後瞟。

“你妹妹沒在家嗎?”

王全今年二十有五,上頭有個兄長已過而立,因為家境貧寒,兩人都未曾娶妻,自打半年前添府來了村子,他一直鞍前馬後幫著忙活。每每想到他那副獻殷勤的嘴臉,初九就覺得渾身沒有個舒服的地方。

他冷冷把盤子摔在王全面前,沒搭理他的問話,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王全叫住了。

“小兄弟,麻煩把這東西替我轉交給令妹,眼見著要過年了,我實在沒有可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根簪子是我這幾日親自做的。”

在村裡,添府一直對外稱他們是兄妹,為了不辱她名節,初九一直沒有否認。

他瞥了眼那根做工粗糙的簪子,二話不說接過,等出了門,隨手便扔在了路邊的雪堆中,想了想,又拿腳向下踹了幾下。

他一進屋,添府便發現他臉色不對,事實上,每次從王家回來,他都是這麼一副生人勿進的德行。誠然,那王全為人確實油嘴滑舌了一些,但心還是不壞的,況且初九慣常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說王全那種膽小之輩,估計是天王老子來了看見他這樣也要避讓的,也不知道王家怎麼惹著他了。

“以後不需要給他家送東西了。”初九板著臉落座。

“為何?是他們說了什麼嗎?”添府不解。

“他們說你做的東西狗都不吃,不要什麼玩意兒都往他家送。”

添府聞言,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我怎麼覺得這話更像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