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酒穩穩當當的起身,朝著眾人福了一禮:“諸位主子,柏酒自6歲來到墨家,就跟在長姑娘身後。這些年勤謹侍奉,從未出過任何差錯,無論是在南海身為墨府的管家,還是長姑娘遷到長安後,我獨自一人留在南海擔任女管事,都從未對長姑娘有過二心。”

她緩緩抬眼,看向墨暖,墨暖的眼中亦有動容,柏酒字字句句言辭懇切,眸中亦閃爍著惺惺相惜的光:“除了長姑娘,任何人說奴婢有罪,奴婢都不服。即便是滾釘板,坐老虎凳,奴婢也絕不認這莫須有的罪。”

話罷,她朝著墨冊的兒媳王瓊嵐又行了一禮:“娘子莫怪,這事也不是長姑娘包庇奴婢,而是奴婢擔任了南海管事多年,如今若是把奴婢送進了官府,之後再有什麼詳情要問,只怕只能任憑灶戶運商的一面之詞了。南海私炮坊一事,奴婢敢當眾起誓,絕無這種可能……”

“你起誓又有何用?正因為你是管事,你還能日日夜夜只呆在那一個莊子裡?你四處巡查的功夫,那些掌櫃在背地裡陽奉陰違做些什麼勾當也未可知。”墨冊兒媳回道,她嘆了口氣:“我也並非是疑心你這丫頭,只是把你交上去,也算是咱們家的一個態度,你把你知道的言無不盡的呈上去,也好早日讓官老爺們查清楚冤情不是?”

墨暖秋水無波的眸子之中騰起一抹微弱的狐疑之色,旋即又將這一切按下不提,她放要開口,柏酒便不卑不亢的回道:“不知墨老爺是覺得,人掌握在墨家手裡好,還是把奴婢關在主子們都伸不了手、夠不著的牢裡好?”

墨冊眼色一轉,他冷哼一聲:“你不必試探我。”

庶七叔終於反應過來:“怎麼話都還沒問明白,自家人就定起了自家人的罪?要我說,柏酒這個丫頭若真做了什麼事,那是和咱們墨家沒什麼關係,就算是查出來她犯了事,咱們還是清清白白,不過是下人矇蔽罷了。若是咱們被冤枉了,說句不好聽的,最瞭解南海形勢的,也只有柏酒了。”他快步走到墨冊面前:“叔,為今之計難道不是趕快想想一會官府來拿人時咱們要怎麼應對?”

他看向墨暖:“依我說,墨暖這丫頭絕不能被押走,大不了,老少爺們再進一趟牢裡就是。外面得留幾個機靈的打點周全。”

話音剛落,小廝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戶部來人了!”

“什麼?”眾人面面相覷,來的不是京兆府尹,而是戶部?這案子若不歸京兆府尹管,交到戶部,可就……

“你可知戶部來的什麼人?”墨暖卻沒有絲毫的慌亂,最先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之處。

“小的不知,那大人看上去來頭極大,身後跟著的戶部六品官員就有兩位,神色上也看不出來什麼……還請主子們小心應對。”

“哦對了!”小廝猛地拍了一下腦門:“小的依稀聽到跟在他後面的那兩位大人,稱呼為首的那個叫……宋大人!”

此話一出,堂內登時安靜了下來,眾人眼光紛紛看向墨暖,就連墨暖自己也是微微一怔。墨冊最先反應過來:“我去!”

他睨了一眼墨暖:“你躲在屋裡,不要出去。”

墨暖微微愕然,這一瞬她竟從墨冊身上感受到了維護,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三姑母忙出出聲附和:“是了是了,若真是懷予……相比還能賣我們幾個老傢伙的面子,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別惹著他。”話罷,還不放心似的,搖了搖墨暖:“你聽到沒?”

話罷,眾人紛紛退了出去,唯有墨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大家的背影,廳堂頓時變得安靜。

“姑娘……”滿目擔憂的看向墨暖,如今宋懷予肯上門,這事便讓她鬆了口氣。這些年來紹酒在長安與她一直有書信往來,宋懷予是如何暗中相助墨暖的,燒酒一字一句樁樁件件都寫信告訴了柏酒。如今墨暖種種危機,宋懷予卻願意上門,反而是個喜事。

“宋……”那墨冊急匆匆地朝著廳堂奔去,遠遠地就看到宋懷予端坐在客座之上,正面無表情的飲著茶,登時心中沒了把握。剛要開口,就看到了坐在一側的兩位身著官服的官員,連忙改了口,顫顫巍巍的就要往下跪:“小的給大人請安。”

當著宋懷予同僚的面與宋懷予攀親,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宋懷予微微頷首,虛扶了一下算是接了這個禮。墨冊起身之時,用餘光瞥了一眼宋懷予的面容,發現毫無動容之處,便更篤定了宋懷予不想讓旁人知道他與墨家的這些淵源,於是面上也裝作與宋懷予第一次相見。只是動作步態之間,卻比平日看上去還要老邁許多。

他顫顫巍巍的坐下,還未坐穩,宋懷予果然如他所料,開口聞訊:“老人家身體可康健?”

墨冊心中一喜,面上趕緊咳嗽了幾聲,一副操勞過度身衰體弱的模樣,“多謝大人,年紀大了,小病小災的不足掛齒。”

宋懷予卻只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空氣之中有一種難言的沉默,就連那兩位官員也不開口說話,都各自品著自己的茶,這樣的情形反而讓墨冊有些坐不住,終於開了口:“不知大人駕到,所為何事……”

宋懷予聞言,仍沒有開口,神色也淡淡的,而那兩個六品官員卻帥先開了口:“聽聞貴府大當家的,是個青年人,不知這位是……”

言外之意,是跟你談不著。

墨冊一愣,面上露出難堪神色,一是拿不準宋懷予來意的他斟酌著開口:“小人是這家裡的長輩,您說的大當家是我的孫兒,諸位有什麼事要吩咐,跟小人說也是一樣的。”

那兩名六品官員對視一眼,眉眼之中都帶了些不耐煩的樣子:“堂堂戶部官員,來你墨家,家主竟然這麼大的架子,派你一個老貨來接見我們?”

此話一出,墨冊登時變了臉色,連忙跪地:“大人息怒,不是我等怠慢,是……是……”他為難地看向宋懷予,可宋懷予沒有半分為他解圍的樣子,反而反問道:“是什麼?”

墨冊眼睛一閉心一橫:“是我們當家的,現在正羈押在京兆衙門。”

“什麼?!”宋懷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