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予敏銳的感覺到了紹酒的警惕,卻也不氣惱,他無奈一笑,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從暖暖還沒有將長安列入規劃之時,我就已經在為她鋪路了。”

“她所結實的戶部侍郎宋敬,是我的親叔叔。”燭火燃燒時發出微弱地一聲“噼啪”響,宋懷予的聲音低低的:“本來是打算成親後帶她來長安,親自帶她拜見我的叔叔,也好為她在長安鋪一鋪路。”

宋懷予忽然笑了笑,帶著自嘲與萬般解釋不出的情緒,反而顯得比哭聲都要悲傷:“只是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欣長的身影投在牆上,宋懷予轉過身去:“可是紹酒,你知道長安意味著什麼嗎?”

自窗格刮來一陣小風,桌上燭火頓時搖曳,紹酒的聲音哽咽:“奴婢不知。”

宋懷予的聲音輕輕響起:“從小我就知道,暖暖雖然是女子,卻堪比龍鳳。她聰慧過人,膽識魄力毫不遜色與征戰殺伐的戰場將士,她不會僅僅侷限於家宅之間那片小小的院落,她有更廣闊的天地可以翱翔。”

宋懷予他猛然回身,眸子裡騰起明亮光輝:“她可以帶領墨家一步步走到南海第一鹽商的位置,她可以成為南海鹽商之典範,她就可以成為舉國鹽商之冠!”

紹酒震得瞪大眼睛,良久,顫抖著嗓音:“公子……”

宋懷予黑色的眸子逐漸沉靜如水,他沉靜的看著紹酒,“你知道嗎,暖暖需要來長安,她需要登上更大的戲臺子,她也需要來見更多的市面。一輩子在墨家,她一輩子就只是一個閨閣女兒;一輩子在南海,她一輩子就只是一個南海的商女。所以我引她前來,林峰會知道那個暗閣,會知道那些伯父與長安往來的信件,都是我告知的。暖暖必須來,為了阿雋的位子能坐穩,為了牢牢掌握墨家,也為了她的天高海闊。”

宋懷予一字一句道:“長安風雲莫測,暖暖或許做好了心理準備要來搏一搏賭一賭,可她想象不到將要面對什麼。我會牢牢地在暗中護著她,我會親自看著她走向高處,紹酒,好好扶持你家姑娘。”

宋懷予的話明明是那樣的沉穩,卻字字彷彿擲地有聲,震得紹酒頭腦嗡嗡作響。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努力地去跟上宋懷予的思路,去理解宋懷予所說的世界和所謂高處。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紹酒逼著自己消化了良久,可心情卻越來越澎湃,良久,她聽到自己顫抖道:“多謝……公子。”

紹酒的身子撲通一聲跪下,膝蓋重重的磕到地上。眼淚登時湧出,淚流滿面,一字一句著道:“奴婢,代我們家姑娘,寫過公子。”

話罷,她冰肌雪骨撲地,自覺有千言萬語要說,有無數虧欠愧疚要道,卻又覺得只剩無言。紹酒將額頭重重的磕到地面上,良久都沒有抬頭,心中思緒複雜萬分,又想起如此地步還要為墨暖周全一切的宋懷予,終於隱忍不住,崩潰大哭。

紹酒泣不成聲,連話都說不清楚:“是我們對不住公子,是我們對不住公子,公子,求求您……您和我們姑娘……”

話說到一半,她又覺自己毫無立場提出,紹酒痛哭不止,將心中遺憾的期待和不忍全都隱藏了去,痛苦道:“是我們對不住公子。”

哭到整個人身子都在顫抖的紹酒被小廝薛橋嘆著氣扶了起來,紹酒踉蹌著起身時,餘光瞥到薛橋的眼角也有淚光閃爍。

她抬頭看向宋懷予,他的側影籠在燭光裡,籠在從紗窗透過來的蒼茫月色之中。宋懷予淺淺一笑,算是安慰她,話如平靜湖泊的之水,回答了紹酒沒有說出口的請求:

“我和你們姑娘,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