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雷雨交加的黑夜,電閃雷鳴,難忍思念亡父亡母之情的墨芊,偷偷的跑到了靈堂,撫著阿孃的棺材拗哭,直到哭到累的昏睡過去。迷迷糊糊醒來時,已是夜半三更。

耳邊依稀響起雙生哥哥墨雋的聲音,她本想出聲上前,卻聽見長姐的聲音格外嚴肅。骨子裡的敬畏與害怕讓她將頭伸了回去,卻聽見門吱呀一聲關上。靈堂登時靜謐無聲,她好奇的躲在孃親的棺槨後面不敢出聲,終於聽見長姐開了口。

卻是字字泣血,觸目驚心。

“墨家列祖列宗在上,墨家之女墨暖,戕害血親,罪孽深重……”

墨芊捂著嘴差點尖叫,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瘋狂的心跳聲,鑼鼓陣陣,震天動地,使她頭暈目眩。

燭火靜謐,墨芊聽見墨暖一步步走進,原以為是長姐發現了自己,正進退兩難。可下一瞬,卻聽見墨暖冰肌雪骨撲地,頭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哽咽聲掠過墨芊的耳朵:“爹爹泉下有知,務必原諒女兒開館不孝之舉。”墨暖老老實實的扇了自己三個巴掌,蒼白的面色上浮了通紅的掌印,“女兒先謝罪了。”

墨暖的聲音低低的,蕩在靈堂之上。清脆的掌聲散在穿堂過的夜風中,白色的燭火搖曳,墨芊猛然抬頭,靈臺如驚雷轟然炸開,震驚而又無措。

墨暖堅定的抬頭起身,傳過白幡,拜過香案。她修長的手指抬起,毫無半分猶豫的開始猛力推了起來。

靈堂中的燭火晃了又晃,肆虐猙獰,將墨暖開館的身影長長的投在牆上。屋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窗稜被風拍的咚咚作響,好似無數鬼魅猙獰叫囂。

那棺槨卻紋絲不動,沉默像一把蜿蜒的白刃,良久,墨暖都沒有說話。

靈堂外夜風大作,樹葉被颳得沙沙作響,就連屋頂都傳來豆大雨點猛然砸落的聲音,一聲一聲落在墨芊的心上,膽戰心驚。

墨暖默了一默,眼中騰起墨芊看不懂的神色,下一瞬便拼了命一樣的推著棺槨,終於使棺材露出一角,墨暖顫抖著手往裡伸,不一會兒,便拿出一個墨玉扳指。

墨暖離去的身影,是墨芊一連數日都不斷夢到的樣子。在夢中,墨暖單薄而又挺得筆直的瘦弱背影,一步一步堅定著向遠處走去。

對她而言,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可她卻從未對任何人提過那個雷雨交加的恐怖夜晚,自己曾看到什麼,墨暖曾放棄了什麼。

……

昔日那個威風凜凜眉眼間皆是厲色的長姐,往日見她永遠是高高的髮髻,兩頰間是紅潤的胭脂。縱使她眉眼之間常是冷色,卻也總是生動靚麗。如今卻血色全無的躺在床榻之間,連氣息都微弱的宛如遊絲。

墨芊哭的喘不上來氣,自回憶中緩過神來。這些日子以來她甚至都不敢面對墨暖,每每見到她,心中只有一片茫然,可如今墨芊的心似有無數個針在扎。她緊緊的攥著墨暖的手:“阿姐,醒醒。”

她緊緊貼著墨暖滾燙的兩頰,淚珠自眼角滑落,滴到墨暖的髮間,墨芊的聲音蕩在這彌留著血腥味的廂房,她哭的筋疲力盡,喃喃自語,“我們只有你了。”她的嗓音都在顫抖,“長姐,你醒醒,我害怕。”

墨芊悠悠醒來時,窗外已是一派月色。入目是熟悉的裝飾,青色的帷幔,金線繡蓮紋的鵝羽被,墨芊猛然的起身,滿目驚色,“長姐呢?”

墨芊的貼身婢女秋蓮連忙安撫道:“長姑娘一直未醒,是雋哥兒將姑娘抱回來的。長姑娘也命人抬回了院子,四小姐放心。”

墨芊披上外衣就往外走,秋蓮連忙道:“宋公子來了!”

墨芊的腳步登時停了下來,良久,她在恍惚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