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

左屠耆王大帳之中。

“大汗欲盡出大軍夜襲乾軍大營,此訊息,殿下可想好了要不要通知那邊?”儘管術兀都從心底裡看不上塔速爾,彼此之間還有著不可調和的仇怨,可眼下這種環節,還是不得不與對方商議,匈奴大帳之中,只有他們二人與乾人關係密切。

塔速爾此刻已然恢復了往日的笑面陰沉,看向術兀都很是親切隨和地說道:“遍觀左部諸首領,若論驍勇善戰,熟知兵事者莫過於安達......”

“安達以為是投南好,還是留在北邊更划算呢?”

“此事殿下與那邊不是早有約定了嗎?臨陣變卦,只怕......”術兀都猜不透塔蘇爾此時作此反覆之言到底是何心思,是捨不得自己身下的左屠耆王位?還是於大乾那邊條件沒有談妥,心中自然不願輕易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頗有些敷衍之意。

他們二人都在彼此忌憚著對方,彼此之間都掌握著對方曾經不光彩的經歷,塔速爾能有今日,是因為當初出賣了自己的阿哈,自己被俘後卻依舊能穩坐一把交椅,是因為塔速爾的其他幾位阿哈要利用自己來對付塔速爾。

或許他們兩人,只要其中一個出現了意外,另一方就能安心的忠於自己的部族,忠於信仰了大半輩子的長生天了。

可惜,他們都在想著怎麼弄死對方,起碼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他是絕不會錯過的。

塔速爾皮笑肉不笑的自嘲說道:“你我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貨賣兩家,自然要仔細斟酌一番。時過境遷,安達何必心懷當日之怨,不肯冰釋?即便到了南邊,你我二人若不聯手,只怕也難有前途自在可言,漢人常說,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在匈奴我是左屠耆王,你也不差,麾下驍勇過萬,族人無數,予取予求,可敢有人不從?可若到了那邊兒,情勢如何,安達心中不會沒有數吧?”

此話卻也說到了術兀都的心坎裡,可他有把柄落在乾人手中,已經沒了回頭的機會,能風光的活著,誰願意面對死亡呢?

“可如今王庭丟掉了土地人口,南方各部早就懷有二心,乾人勢大,你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能不能選,要看戰事如何。”塔速爾說道:“王庭在和林的族人,若是算上老弱,少說也能湊得十二三萬兵力,我匈奴兒郎自由嫻熟弓馬,戰力方面自是不會差了。反觀賈瑛那邊,兵馬不過七八萬,遠途勞頓,人困馬乏,也未見得咱們就沒有勝算。至於說土地人口,倒是不要緊,當年祖父麾下不過六百勇士,照樣打下了萬里草場,咱們與漢人打了數千年的交到,他們的路子你我也都清楚,就算打下了南部的土地,也不會常守的,遲早還能奪回來。”

“如今,我擔心的是咱們計程車氣太弱,加之我那幾位阿哈對我更是不避微詞......”

說著,塔速爾有些目光閃爍,及時停下了口中的話。

就算他的父汗勝了,他的左王之位就能坐得安穩?不僅僅是他的那些兄弟,還有他的父汗,已經有好些日子,他沒有見到自己的那位“母親”了。

是生是死倒不在乎,只是他的父汗到底是什麼心思呢?

“可若是不通知對方,萬一......”術兀都擔心道。

“當然不能不說,可不見得要全說。”

“只把夜襲的訊息通知給他們,具體的時間,兵力多少,我看就沒必要了。是成是敗,就看他們的運氣了,到時候就算有什麼也怪不得咱們。”

見術兀都還有疑慮,塔速爾又說道:“牛羊總不能豢在一個圍欄裡,萬一有閃失呢?總要給自己留條退路不是,如果乾軍敗了,天高路遠,也奈何不得咱們,他們的那些手段,憑你我二人聯手,也不用懼怕。”

“如果局勢僵持,咱們反到成了關鍵,到那時,安達又何須看賈瑛的嘴臉,就算是公主,只怕大乾的皇帝也會笑臉送來。”

術兀都聽罷,臉色一陣陰晴,也不知塔速爾從哪裡得來的訊息,或許是賈瑛故意為之,又或許自己身邊......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即一拍大腿道:“我看就這麼定了。”

術兀都同樣有自己的心思,當日派人提出的條件,賈瑛那邊含湖其辭,連一個公主都捨不得,他還真怕對方到時卸磨殺驢。

“此事,我看還由安達來通知那邊,當日賈瑛想讓我鼓動父汗率部出城,我沒有回覆,這會兒只怕說了對方也不見得會信,事關你我前程,不敢不重。”

術兀都當下點頭應了下來,隨即派人找來了繡衣衛的諜子,將訊息傳了過去。

只是等返回大帳的路上,術兀都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臉色一變,回望塔速爾的大帳,暗罵一句:“小人!”自己這是又被塔速爾當槍使了,倒時候賈瑛若怪罪,只怕頭一個就是他這個傳遞訊息之人,心中懊悔萬分,可到底晚了。

術兀都離開後,塔速爾喊來心腹,叮囑道:“盯緊他和那些繡衣衛的諜子,有什麼及時來報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