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上。

一襲華貴宮裝的禮郡王妃坐在主榻,賈母於次首,王夫人陪坐。

黛玉因王妃有言在先,於另一側緊挨著王妃坐下,眾人正有說有笑。

只聽禮郡王妃看向賈母開口道:“上次自赴罷靖寧伯府的弄章宴回府後,也不知怎麼,我竟日夜舒睡不得,心神難靜,請了太醫來診治,只開了幾劑安神的方子,雖也見好,但終究不治根。”

賈母開口道:“娘娘皇天福厚,吉人自有天相。太醫可曾說了緣故?”

“承老太君吉言。”

王妃先是回以一笑,又搖了搖頭道:“正是因說不出緣故,才惹人煩心。”

“竟是這般。”賈母聽罷,話音一頓,略做沉思,又說道:“請娘娘恕我老婆子多嘴幾句,娘娘正當年輕,原不該如此的,倒未見得是什麼症狀,多半還是心有所思,耗神所致,或可多請幾位太醫來瞧瞧,娘娘閒暇不妨與人敘敘話,打發打發時間,心無旁擾,累了自然也就困了。”

王妃笑道:“老太君是過來人,您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有見地的。不瞞老太君說,後來也不知王爺從何處打聽來的訊息,說城外的青羊觀有位積古的道長,修行有成,還專擅醫道,便陪我去瞧了瞧。那位老道長說的話,正如老太君一般無二呢。”

話音一轉又道:“那位道長還真如傳聞所言那般,是有修行在身的,竟一眼便看出我癥結所在。”

說話間,面容上流露出一股憂容道:“我嫁入王府已近三年了,幸得王爺寵愛照拂,怎奈何至今未得一兒半女,正是那道長所說的癥結,因宴會上見過了貴府的公子,歸府後日夜常思,才致如此。王爺又問那道長該如何解此困局,道長說求子得子癥結便可消除,那道長說我命裡當有二子,只是未至瓜熟蒂落之期,又言若想不受憂思之擾,不妨可認一義子,請入府中暫住幾日,這又叫什麼‘引子入門’。”

“我正想起當日見到貴府小公子的模樣,心中甚是喜愛,便想認作義子,是以今日冒昧來訪......”

......

瀟湘館。

出了報春綠絨外,還有老僕周肆伍也被請了過來。

黛玉將禮郡王妃的來意告訴了報春,眼下長聲的親生父親不在,誰也做不了主,只能徵詢報春的意思。

“可姑娘不是說二爺來信讓我們南下,若是壽兒被王妃接進王府,豈不是走不成了?”報春擔憂道。

黛玉也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情我也聽著怪異,且不說王妃說的是真是假,只是為何偏偏這個關口登門,壽兒的誕禮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姑娘和老太太是如何回的?”周肆伍問道。

黛玉說道:“畢竟事涉王府,我日常也聽瑛二哥說起過朝中之事,雖眾人眼中咱們家與禮王府走的近,可事實卻並非如此,自也不敢應下,可又不好明言拒絕,只說瑛二哥不在,無人做得了主,又怕王妃喚你當面相問,只能說壽兒近來遇喜,見不得人,以此推塞過去。”

“如此一來,王妃豈會聽不出推脫之意,惡了禮郡王,會不會給二爺添麻煩?”報春擔心道。

黛玉反而寬慰道:“瑛二哥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到,未見得就是壞事。就算如她所言,為求子嗣那也是他禮郡王之事,如果真認下了壽兒,有這一層乾親聯絡,兩家如何還能分的清,平白若再讓宮裡聽了去,反倒又添麻煩,到那時瑛二哥只怕也只能站在禮郡王這邊,連個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退一步再言,別說他家只是一個郡王府,哪怕真的成了東宮太子,還能強人所難不成?未徵人父同意,以勢相壓,擅自做主,這又哪裡有半分聖明之象。”

“只是當下唯有一件事需得重新打算了。”

黛玉秀眉微蹙,無奈一聲說道:“當時一味想熄了禮郡王妃的心思,便藉口壽兒遇喜一詞,既是遇喜,那便出不得們,更別提南下避禍了。”

雙方心裡都明白“遇喜”一說,不過是託詞,可正因是託詞,做戲才得做全套,如果轉頭一家人便離京南下,這託詞不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時才真是落了對方的臉面呢。

而且,眾人離京,本就是想無聲無息,誰也不驚動,如今被那邊盯上了,如何還能輕動。

卻聽老僕說道:“姑娘無需擔心,此事您處理的並無不妥,有些事情二爺沒同姑娘說,是怕姑娘擔心,咱們與禮郡王府,也並非一路人。”

聽到老僕這麼一說,黛玉才算安心,賈瑛從不與她過多談論朝堂的事,有些事情她知道一些,有些卻並不清楚,而周肆伍則不同,伯府裡的大小事情,都離不開他操持,又是賈瑛最信得過的,自然知道賈瑛心中所想。

只聽老僕繼續說道:“南下,不過是最穩妥的一種避禍的辦法,是首選,卻不是唯一。即便姑娘和兩位姨娘留在京中,老奴也自有辦法護府裡周全,眼下還是要儘快給二爺去信,讓他知道京中的變故,早做準備才好。”

黛玉點點頭,又說道:“記得派人到縣主府通知一聲,齊姐姐還在等咱們的信兒呢。”

“老奴知曉了。”

......

轉眼數日已過,七月十三這天,來州府三萬大軍,分做三批先後拔營北上。

“傳令下去,大軍行進逢三十里宿營紮寨。”宋律騎身馬上向身側的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