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兒你怎一點都不擔心?賈史王薛,同榮同辱,這可不是一句空話啊。”賈政無奈說道。

賈瑛說道:“人嘴兩張皮,各說各有理。”

“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陝西布政使遠在西安,又未隨大軍出征,這些事情他如何知曉的?先說第一點,受玉滋使節行大拜之禮一事,也有可能只是舅老爺在帳中接見了外使,小國寡民,出使外國上幫,又臨大軍之中,見天朝威嚴而行拜禮,也未嘗說不通,只是不知如何傳到外人口中,就成了逼迫外使下跪。

至於西域諸部以美女金銀賄送以求保全......大軍遠行在外,胡鄉異土的,想要減少傷亡,那就只能殺的敵人膽寒,別說只是一些部落首領的女兒和美妾,只要能保全部落,就算讓他們的妻子自薦枕蓆他們也願意。”

“說到底,彈章中所列舉的這些罪名,多少有點無事生非的意思,舅老爺率領的滅城屠國的大軍,又不是大乾的使團,到哪裡還要跟人家講禮儀,豈不可笑。”

這種事情,歷史上又不是沒有過的,據說有唐時赫赫有名的戰將薛仁貴就曾屠殺了鐵勒部十多萬人後,還逼迫鐵勒公主為妾,不也活的好好的。

“話雖如此,可這總不是好事。”賈政說道。

賈瑛也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如何還看不出來,陝西布政使這一刀彈章,明顯是朝堂諸公用來和王子騰打擂臺的,另一面,就是用些這汙水來降低王子騰的在朝中的聲望。

當然,關鍵時候,這些罪狀也能成為攻訐王子騰的有力作證。

只是王子騰鐵了心的要綁在勳貴這條四處漏水的舊船上,他又能如何,自己該做的也都做了,還託賈雨村帶去了親筆信,信中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

只能說,兩人在朝廷對待勳貴的態度方面的立場不同。賈瑛不能說王子騰有錯,王子騰對於勳貴這個集體是有感情的,如今已年近半百,數十年的人生經歷都與勳貴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絡,從出生王家,再到京營都統,由至如今繼任老北靜王接任九邊總督。

或許與當初的賈敬一般,明知勳貴正在面臨衰落的過程,可心中依舊不甘心,還在試圖做著最後的掙扎。

唇亡齒寒的道理賈瑛不是不懂,可身為兩世人,他雖沒有經歷過,但是也看過了太多的興衰鉅變。“以史為鑑,可以知更替”,這是古人很早就已經講明瞭的智慧。

勳貴這條船,確實是破了舊了,但決不能沉。

賈瑛同樣不願看到開國一脈就此沒落,這不僅事關自身,也關乎國朝命運,武勳沒落的結局就是文官集團的無秩擴張,徹底把持朝事。

同樣是在謀求自保,只是賈瑛所走的路卻與王子騰的路不盡相同。

如果說如今的勳貴還如以往那般,同氣連枝,賈瑛也不介意陪王子騰瘋一把,無非是成王敗寇罷了。

可如今呢?沒了老北靜王的勳貴集團,已經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王子騰與藍田玉之間明顯不是默契無爭的,這在當初的陝西一行時,賈瑛就已經看出來了。

藍田玉身為西寧侯,又是四王中的西寧王之後,論資歷不在王子騰之下,可朝廷偏偏透過抬舉王子騰,而打壓藍田玉的手段,挑起勳貴內部的矛盾。

史鼎為求自保,不惜向林如海動手,這讓賈瑛與史鼎之間,再無緩和的可能。

南安王安居南疆,穩坐局外。

東王府的那位,一直待在金陵,暗地裡卻不知在謀劃著什麼。

這樣的勳貴集團,如何還能託之以腹心。

與其如此,不如另起爐灶。

如何才能打破盛衰交替的歷史規律,唯有自我革命。當然,若內部革命的條件尚不成熟之時,未嘗不可藉由外部的力量來打破。

如今他的計劃已經走到了關鍵時刻,現在欠缺的就是一處跳板。

“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該你了......舅老爺。”賈瑛心裡默默唸道。

看著眼前滿是憂慮的賈政,賈瑛出言安撫道:“還是那句話,賈家做好自己就是了,宮裡有娘娘,還有小皇子,這就是咱們賈家的依仗。”

七月七這日,是賈瑛定好的離京的日子。

因是赴山東主持鄉試,公務在身,賈瑛也不好帶著女卷,是以此次依舊是他與喜兒兩人獨行上路,當然,暗地裡自有護衛相隨。

這日一早,黛玉齊思賢二人便早早趕到了靖寧伯府相送。

“又不是頭一次離京外任,何必如此勞師動眾的。”

府門外,看著已經搭好的車駕馬鞍,黛玉二人執意要送到城門外方可便罷,賈瑛無奈的說道。

黛玉不說話,只是與齊思賢默默上了馬車,綠絨則留在府裡照顧報春,探春幾人因府裡的事情,賈瑛提前已經叮囑過不用來送,省得倒是又是一群鶯鶯燕燕,遠行人徒添幾分愁思。

拗不過二女的賈瑛,只能轉身上馬,老僕周肆伍駕著馬車,一行車馬轆轆向城外而去。

及至城門口時,前方被一隊車馬堵得死死的,沿途趕早的百姓對於城門口的“堵車”現象也司空見慣了,在巡防營的指揮下自覺的排起了長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