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百川像是第一天認識傅東來,這就是你說的公務繁忙?不過能讓傅東來提起頑童心性的年輕後輩他倒是少見。

賈瑛卻是不再去向檄文一事,左右自己是盡心了,至於用不用那就是皇帝的事了,總不能因為文章不好,將自己這個探花收回去吧,豈不是打臉。

從宮裡出來賈瑛返回寧榮街,卻見榮府門外大大小小停著七八輛馬車。

賈瑛向門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廝回道:“回二爺的話,是忠敬王府的小王爺爺登門來了,還抬了十幾口大箱子,指明瞭要見三姑娘的。”

“忠敬王?”

賈瑛微微一愣:“楊偵?來這麼快?”

皇家宗氏這個群體,平日在朝堂上很是低調,從不引人注意,但不代表著可以忽視他們的存在。宗人府,從宗人令以下,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可都是又王爵傳家的,而且有幾家還是類似於前世“*****一類的。

賈瑛最熟悉的莫過於右宗人楊煜了,也就是小廝口中的忠敬王,若論皇帝的信任,只怕身為右宗人的楊煜不在楊熾之下,從科考,再到朝中的幾次要桉,皇帝派出的代表始終都是此人。

不過這幾次事件中,楊煜的存在感都很低,甚至如非迫不得已,他都懶得露面,這大概也是其深得皇帝信任的緣故吧。

宗人府,品秩最高的是宗人令,按次序排位,宗正似乎也要比宗人資格深一些,但其實都相差不多,除了涉及皇室存亡根本,需要宗人令主持大局外,其餘時刻,宗人令宗正宗人都是平起平坐的。賈瑛倒是曾聽楊佑提起過,如今的宗人府,通常都是楊煜在管事,其他幾位極少露面。

這會兒功夫,賈瑛已經過了內儀門,楊偵的性子多少和楊佑有點像,骨子裡總透著一絲不靠譜,有哪個男子,登別人家的門指名道姓腰間對方家裡的姑娘的,大概還是賈政出面接待。

轉過一處遊廊時,賈瑛聽到隔著花牆另一邊,幾個府裡的婆子丫鬟正悄聲議論著。

“這次來的貴人是誰?看著年輕,怎麼連二老爺都要親自迎接?難不成又是哪家王公?”

若論見識,府裡的丫鬟媳婦們並不差,賈家這樣的高門府邸,每日來往的,都不能用非富即貴來形容,畢竟尋常富賈豪商總是家資再豐,怕也等不得賈家的門,遑論讓賈政親自出面相迎了。貴人她們見過不少,可這樣年輕的,還是少見。

早聽說北靜王年輕,可也從未到過府裡,反倒是肅忠王她們見過不少次。

又有訊息靈通的媳婦開口道:“聽說是哪家王爺的小王爺,來找咱們三姑娘呢。”

另一個年長一些的婆子說道:“少胡忒,三姑娘還未出閣呢,豈是外男能指名見的,當心壞了姑娘的名聲,太太叫人打爛你的嘴。”

那媳婦不服氣道:“哪裡就是胡說了,保不齊就是登門提親來的也說不定,前兒我在園中侍候,寶二爺同姑娘們行令,你知三姑娘抽的是什麼籤?”

“什麼?”

那媳婦本想籍此賣弄一回,只是支支吾吾了半天,她自己也說不出是個什麼籤來著,末了急道:“哎呀,反正籤文的意思就是‘必得貴婿’的意思。”

丫鬟婆子們聽了,將信將疑道:“可別唬我們。”

“爛嘴掉舌的才唬你們。”媳婦近乎發著毒誓,這下人們都信了。

“果真如此,那咱們家豈不愈發富貴了。”

“我平日就說三姑娘素來厲害,尋常人家哪有福氣生這樣的姑娘,他家房梁也撐不住。”

眾人你言我雲,說的煞有其事。

冷不丁,花牆後邊遊廊上傳來一聲威嚴的冷哼聲,眾人聞言面色一驚,聲音年輕洪亮,但卻是寶二爺璉二爺都學不來的,除了常來的那位,也不會是別人。背後議論主子被發現,丫鬟婆子媳婦們心肝兒一跳,轟然散去。

賈瑛倒未真個計較什麼,府裡家戶大了,素日空閒,少不了這些閒碎的議論,好在沒什麼壞心,只是卻不能任由她們這般嘴碎,好似把將來之事說定了一般,給人徒添煩惱。

等眾人散去,賈瑛才繼續往南大廳走去,路上也回想著剛剛那媳婦的話。

園中行令之事,他也知曉,包括前世今生。

探春的似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籤“瑤池仙品”“日邊紅杏倚雲載”。

籤中的詩解出自唐代高蟾的詩,原句是“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題為《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

上篇說的是皇家玉露之恩,下篇則是一抒自己心中的不滿。格調算不上太高,裡裡外外透著酸意,也難怪詩題首二字為“下第”。

前世黛玉抽的是哪籤,賈瑛不知,或者是乾脆還未來得及抽籤,便被那婆子打斷了,不過這一世她抽的卻是一簽“絳草飲露”,詩云“朝有晨曦暮有霞”。

絳草飲露,賈瑛倒是能胡亂猜測一番,大概也就是神瑛侍者澆灌絳珠草一說,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別的。

可讓賈瑛想不通的是,曹公筆下的那位神瑛侍者不是寶玉的前生嗎?怎麼抽到的還是這一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