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而坐在他對面的,正是前榮國一等將軍賈赦。

賈赦此刻卻是一副愁腸滿腹,悒悒不樂的樣子,縱美酒佳人在懷,也索然無味。

“唉,我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尋樂,你就不該拉我出來。”

唉聲嘆氣,哪裡還有平日的半分乖張。

他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快成未出閣的姑娘了,若非今日是史鼎強拉著來,說什麼也不肯出來丟人現眼。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都成京城勳貴圈裡的笑話了。明明老子還活著,爵位卻讓兒子搶了去。

廢不廢的先不說,關鍵是全京城都知道他無德了,皇權之下,哪還有他辯駁的餘地。

還別說,雖然平日盡做些不要麵皮的事,可其本人還是要臉的,甚至看的無比金貴。

“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

“表兄,你看看我,不也被陛下罷了官兒嘛,好好的遼東鎮守,到如今反倒成了一閒人。唉,鳥盡弓藏,畢竟不是先帝爺在世的那會兒了。”史鼎發著牢騷。

“思明,慎言。”

賈赦沒喝湖塗,出言提醒,順便給花廳內的侍女遞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史鼎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讓眾人退下,坐直了身子。

“表兄放心,我與此地的老闆相熟,她們不敢亂說。”

“他做的,還不興我說幾句嗎。旁人或許不知,咱們這些經歷過兩朝的老臣卻是清楚明白,當初先帝爺最器重的莫過於老三,最喜愛的卻是老五。當年若非四王帶頭支援,勳貴拼死效命,肅忠王武功卓著卻無心大位,今日冠落誰家,還未可知呢。”

“可你再看如今,肅忠王忽然就沒了,東府早一步衰落了,自老北王薨後,小王爺年輕,西寧侯賦閒京中養老,如今就一個南王撐著檯面,還遠在天邊。當初眾家一致推選王子騰來挑北邊兒的大梁,結果大同一戰,山西兩鎮換了大旗,如今又落到遼東頭上了。”

“遼東能有今日,咱們開國一脈死了多少兒郎,我為大乾鎮守遼東七年之久,功勞苦勞哪一樣少了,到頭來,抵不過楊熾的一道奏本,哼。”

史鼎沒有提及楊熾奏本中的內容,在他看來,邊鎮苦寒,可無錢不聚兵,他和胡人做生意,各取所需,又何嘗不是安靖邊塞的一眾辦法,大乾九邊,哪一處不是如此,別說是他,就是換了楊熾的人上來,同樣也會像他一樣做。

他罪不在那幾兩銀子的事兒,而是皇帝有心收九邊之兵權。

賈赦雖然無能,可也知道史鼎說的是事實,遠的不提,建州東胡部的歸附,如果不是史鼎從中牽線,僅憑葉百川和楊熾,又豈能成事?

“縱是如此,你也少抱怨幾句,焉知禍從口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沒了鎮守之位,可你依舊是大乾的侯爺,回京也好,省得遼東苦寒,征戰大半輩子,也該享享清福了。”

史鼎詫異的看了賈赦一眼,道:“表兄經此一遭,怎麼變成聖賢了?”

賈赦瞪了對方一眼:“休要再挖苦我,不看澹又能如何?好在榮國爵還在。”

史鼎忽然又說道:“不過提起此事,我倒是聽說一些訊息,知道一些原委。”

“什麼訊息?”賈赦隨口問道。

史鼎說道:“聽說由璉哥兒承爵,是娘娘的意思。”

“嗯?”

賈赦轉頭看來,問道:“你如何知曉?”

史鼎打了一個哈哈,卻沒有說訊息的來處。

“不過依我看,娘娘此意,也只是為了保住榮國爵,要知道,當日瑛哥兒向陛下的奏對時,可是說的直接奪爵的。”

賈赦臉頰輕輕一顫,這些事,他可一點都不知道,賈瑛也沒說。

“你說,陛下會因為一個石呆子,就要了我的性命嗎?”

史鼎搖搖頭道:“難說。”

“照理,此事是賈雨村之謀,與表兄並無直接關係,又有賈家幾代恩情在,陛下還不至於殺人吧。不過此事表兄實是遭了無妄之災,我聽說,石呆子之死可並不簡單,本意是衝著瑛哥兒去的。”

賈赦眼皮跳了跳,默不作聲。

史鼎看了賈赦一眼,繼續說道:“當日有人想以此事作為交換,讓瑛哥兒在審理周墨一桉上幫忙說情。”

結果如何,史鼎沒說,也不用說。

賈赦這會兒卻是全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賈雨村當日向賈瑛說各退一步,怪不得事情早在坊間傳開,督察院卻一直沒有開審,直到,直到周墨一桉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