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找我?”

“瑛兒來了,坐。”

賈政似乎特意在等著他來,賈瑛暗自猜測找自己是什麼事,待賈瑛坐定,賈政才開口道:“前幾日雨村來見我,說起了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最近又因周墨一桉,鬧得官場上人心煌煌,本想早與你說的,只是近來你又忙,今日才有空請你過來。”

“二老爺找我說什麼?”上次賈雨村來,賈瑛是知道的,只是因為出門太急,沒見上面。

賈政正色問道:“瑛兒,你與我說實話,你真的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賈瑛明白對方所說的選擇是什麼,也不怪賈政如此鄭重,事關一族傳承,絕非兒戲。古今多少舊家,不都是因為站錯了隊,最後被清算掉了嗎。

這不是賈瑛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係到整個賈府存亡的事情,雖然即便沒有此事,這兩座金碧堂皇的府邸最終也是要消亡的,可除了他,別人並不知道結局。

看來是得與賈政好好談一談了,至於賈政的詢問,賈瑛給不了他明確的回答。

很多時候,不是你選擇了怎樣的人生,而是這樣的人生選擇了你。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賈瑛自問沒有多麼大的野心,儘管他知道結局,並且一直都在努力改變,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而主導整個歷史的走向,更多的情況下,不過是因時而變罷了。

賈瑛搖了搖頭道:“如果二老爺單指周墨一桉,侄兒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我手握江南水師兵權,又極力主導開海一事,此事不成便罷,一但重新開海,此中利益會讓許多人眼饞,也正是如此,陛下和朝廷的一些大臣,才不願我繼續待在江南。而空出來的位置,總要有人補上。”

“這麼說,昭親王找過瑛兒你?那為何不......你應該知道,昭親王是皇后嫡出,且在朝中的勢力不弱,百官之中支援他的人不在少數,怎麼看,他的勝算都要比那位大一些。”

賈瑛不置可否,說道:“且不說誰的勝算大,二老爺不知,前次李黨倒臺之時,有不少浙閩二省的官員和地方大族投效到了那邊,而我在江南率兵剿倭之時,與他們之間生了不少齟齬,開海有利的是朝廷,而非地方士族,即便是禁海,浙閩沿海之地的走私依舊猖獗,反倒是朝廷突然插手,讓他們失去了原本的利益,這些人自然對我恨之入骨。”

“今日既能開海,明日便可再禁。到那時,我之前的一切心血都付之東流不說,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再者,之前我幾次拒絕楊儀的拉攏,他對我可是有不少怨辭的,於公於私,我們都不可能走到一條道上。”

還有一點賈瑛沒說,他受命剿倭,靖平海疆,可所謂倭寇的根基就是那些地方士族,想要完成嘉德交給他的任務,那就必須斬斷倭寇的根基,他需要在嘉德面前展現出自己的價值,那就決不能失敗。

可以說,他和楊儀,早就註定了彼此立場不同,更別說,這中間,還有一些別的事情,只不過,有些事情,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查清楚。

“可即便如此,咱們也可以兩不相幫,如今與以往不同了,宮裡傳出訊息,陛下有意升娘娘為貴妃,聖恩愈隆,也極易被人忌憚,尤其是有了倬兒之後。反倒是兩不相幫,可進可退,咱們家歷經四代聖人而不衰,再加上你的能力,即便那位勝出,也未見得能拿你如何。”

“二老爺此話不假。”賈瑛深為認同賈政的話,但前提是賈家等熬到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嘉德正值壯年,等到新帝登基時,賈瑛自己早已成勢,就是新帝想動他,也不是那麼容易了,但前提是賈家等熬到新帝登基的那一天。

“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賈政明白了,以賈瑛心智之堅,憑他三言兩語是勸不了的。

“不管你怎麼選,府裡都會支援你的,只是瑛兒你要考慮清楚了。”

在賈政心中,早已將賈瑛看做了重振賈家門楣的希望,府裡的後輩一個個都不是撐起家門的料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上進的後輩,賈政不希望看到賈府不興反衰的那一天。

賈瑛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心中卻不由想起了當日在湖廣曾經有人與他說過的話,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對方似乎早就料到今日,故意在他心裡埋下一顆種子,等在今日花開。

離開夢坡齋後,賈瑛折身往鳳姐院兒而去。

賈府東北角的一處院落中,薛姨媽一家早已從梨香院搬至這裡居住。眼下正是年節,薛家在各處的賬冊銀錢都需一併核銷,寶釵今日都在這邊幫著薛姨媽打理此事,再者薛家雖寄居賈家,可到底是四家之一,各處人情走動自也是免不了的。

此事寶釵正坐在榻上檢視著一年的賬目,鶯兒陪著薛姨媽做針線,香菱則幫著捶背,薛姨媽抬頭看了看自家女兒,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不由唉聲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