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只是不好這些俗務,為人有些迂愚,但不代表他對朝局沒有一點敏感性,賈家在京中立足這麼些年,見也見多了。

“你是說......”

“可咱們家一向不往其中摻和的,如今反倒被殃及池魚了,這該如何應對才是?”

說是被殃及, 倒也不錯。

有人想搬倒李恩第,所以就盯上了賈雨村,再接著馮驥才就離京了。

而自己與馮驥才又有不小的恩怨,所以賈家就被牽連進來了。

說白了,核心還是在京城。

金陵賈家或許做下了許多荒唐缺德之事,可就那些個事情,在朝堂諸公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世家大族, 有哪個不是如此。

可不就是被無故牽累了嗎。

當然, 蒼蠅不叮無縫蛋的蛋,金陵宗族那邊,自己也不乾淨。

屁股不乾淨也就罷了,行事還無比高調。

那護官符在金陵地界流傳甚廣,就連街頭巷尾的懵懂小兒都會唱,生怕別人不知道賈家如何的富貴。

宗族內的子弟們在外行事霸道強橫,不知收斂,如今被別人咬住,可不就是一身屎嘛,洗都洗不乾淨。

聽賈政話裡的意思,內心還是想要回護自家族人的。

賈瑛沒有感到意外,反而覺得正常。

“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這是儒家聖人的原話。

道德還要凌駕於法律之上。

親親相隱, 才是古人的正常思維邏輯。

賈瑛對金陵本宗談不上多深的感情, 一年之前, 那裡對他來說僅僅是名義上的祖籍而已,他兩世為人,自小又在南疆長大,說實話,對於祖籍在哪兒,並不怎麼在意。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即吾鄉。”

心安在哪裡,哪裡就是家。

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樣了。

“朝局如何,贊且不提。”

“二老爺覺得,當下於咱們家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賈政先是抬頭看向了宮城的方向,又看了看賈瑛。

其意自明。

賈瑛注意到了賈政看向自己的眼神,與看向宮城方向的神色別無二致,心中倒是驚訝。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在賈政心中地位這麼高。

不過,他的前途,卻並非是眼下的關鍵。

“祖宗留下來的遺澤就像無源之水,滿滿當當也就一池子,勳貴之家傳到如今, 大多都已是叄代、四代,甚至五代人,消耗的已經差不多了。”

“後輩子孫若是有志氣,還可以繼續往這池子裡注水,蔭庇家族。而娘娘,就是那個往池子裡蓄水的。只要有娘娘在,我賈家就能多一分庇護。但這種庇護不是單方面索取的,更像是一種有價的交換,我們投入多少本錢,就能收穫多少回報。”

“所以家族和后妃之間,同樣是相互補益的。若是金陵之事鬧到聖前,讓陛下惡了賈家,那便會牽累娘娘,一但宮中有變,以我家如今的情勢,很難再讓陛下改觀。勳貴失去了聖恩,那結局......”

“豈不知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事雖小,不為不成,道雖邇,不行不至。”

賈政面帶肅穆問道:“瑛兒想如何處理此事?”

“一個字......”

“苟道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