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姜聞著嫋嫋沉水香,有種醍醐灌頂之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都有了,“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歡喜。”

氣氛逐漸曖.昧起來,他說得深情,懷珠微微動容,沉默片刻,道:“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前世卻將我丟在別院不聞不問,又可曾顧念過我?”

前世她苦苦求他給一個位份,直到死,他也沒給她,終於使她今生心灰意冷,再燃不起任何愛的勇氣。

陸令姜笑容一凝,正色道,“是我混帳,你打我吧,殺了我解氣也行。罷了,我知道,我……早不配了。”

當初他不給她位份,如今她不給他位份,蒼天饒過誰。

懷珠無意糾結前塵往事,見他說得鄭重,倒也作罷,岔開話頭道:“是你之前幾次三番為難許信翎,這次我才誤以為是你,說來確實不是故意的。”

反賊穆南手臂中箭,性命垂危。箭上喂有透骨釘之毒,發作時候如一顆顆釘子釘在骨頭上,最多堅持七日,便會全身腐爛而死。

這意味著太子殿下離皇位也只剩下七日的距離了,穆南一死,叛軍潰不成軍,太子殿下凱旋而歸,為國立下大功,將是毫無爭議的儲君,順利無疑地登臨大寶。

老皇帝一日病似一日,眾臣內心已暗暗改口“殿下”為“陛下”。

山雨欲來風滿樓。

懷珠已竭盡全力曲意逢迎,願捧上一顆真心獻給陸令姜,只求他高抬貴手放那個七旬老人一命,就此歸隱山林。

可太子好似無動於衷。

這件事的勝算本身就很小,叛軍造反依國法必定誅十族的。

在議事的勤政殿,懷珠正式掀裙跪在地上求他,眸底含淚,清瘦的背影蘊含著堅決。

他長身玉立於她面前:“珠珠請起。若我放過叛軍頭目,叫朝中諸臣怎想?日後膽敢謀逆造反者,最後失敗了是不是都可以依照前例交出兵權,輕飄飄地歸隱山林?實在無以立威,無以服眾。”

懷珠不管他的帝王之術,仰面扯住他的袍角,嘗試講道理:“那殿下明面上殺了穆南,私底下賜解藥也不行麼?他畢竟……畢竟是我生父。收了兵權後,他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會再動搖您的皇位。”

他冷笑:“那你生父之前與朝廷對峙了二十年的債,便一筆勾銷了麼?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自古以來哪有造反者不死的,又有哪個統治者仁心善意到不計前嫌的。他從一登上太子之位便在清剿叛軍,這件事也做了快十年了,如今終得功成。

她提出的條件確實很誘人,心,那是他對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是他已鎖住了她的人,心遲早是囊中之物,一年不成兩年,十年不成二十年,對嗎?

懷珠漠然地說:“那我也是叛軍之女,依國法殿下也應把我斬首。若非如此,您終究做不到一視同仁,以理服人。”

“是該如此……”

陸令姜冰涼的玉扳指微微摩挲著她的面龐,“但珠珠,你知道我喜歡你。”

喜歡她,所以自私地保護她,留在身邊。

他平日與她柔情蜜意,是溫柔的太子哥哥;一旦談及朝政權術,就變了個人。

懷珠甩開他的摩挲,一字字問:“太子殿下是喜歡我多些,還是皇位?”

陸令姜垂了垂長睫,未答,只頷首吻了吻她頰上的淚。喜歡她和喜歡皇位不是一樣的麼,只有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留住她。

懷珠生理性地後縮,想逃離他的懷抱,可兩隻手腕被鎖住了,他略略施力扯住她手腕上的鏈子,便掌握了她的自由。

“放開我。”她流淌著清淚,眼尾泛紅,手腕不停掙紮著,像一隻被圈套困住垂死的小獸,弱小又可憐,“你放開我。”

他不應,俯身將她從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放到太子才可以坐的主位上,輕輕動了動鎖舌,便將她困在那張椅子上。

這張椅子雖還不是龍椅,卻已代表了軍機書房的最高地位,位於三級臺階之上。向下俯瞰,文臣武將都會伏首稱臣。

陸令姜將她困在椅子上,自己卻單膝跪在她面前,用虔誠仰望的姿態,摁住她不停扭動的腿,“你說我會當皇帝,可讓我每天跪著伺候你,我都心甘情願,你才是我的心頭肉。珠珠,你懂嗎?”

“你真的有病吧,病得不輕。”

懷珠使大力想掙脫囹圄,可左手手腕與檀木椅被銀鏈連線住了,無法動彈。

她總算體會到了陸令姜的可怕,昔日那些溫情款款的假象,統統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