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索取

這一夜裡,她如誤入網罟的鳥兒數次雜著悲恐欲振翅而飛,卻均被無情掐著腿拽回來,淚流幹了也沒得半分寬赦。

厲梟夜啼,明月當空,姑娘的哭聲越來越嘶啞,到最後似破鑼一般,夾雜著惶悸的哀求,隱隱崩潰。

明燭紗窗後,新帝卻不作一聲,磋磨的手段越來越暴烈,心腸也越來越硬。好幾次,她都暈了過去,又痛醒過來。

懷珠的養母秋娘從前是勾欄的舞姬,最擅劍器舞。懷珠曾為陸令姜自創過一套劍法“一劍鐘情”——即舞到最後恰好能甜甜蜜蜜地跌在他懷中撒嬌,親吻到他,死纏爛打不厭其煩,小女兒家的把戲。此刻他帶她挽的,正是那招“一劍鐘情”劍法。

懷珠微有所感,劍柄自主轉動兩下,卻不是跟隨陸令姜的動作來的。劍尖交織,彷彿蘊含別樣的情緒。兩人曾經那些美好記憶,鮮活地浮在眼前。

一劍舞罷,陸令姜貼身啄了啄她的額頭,含笑撚著她微翹的朱唇,一雙溫情脈脈的仙鶴目中清晰地倒影著她的身影。

“……你編的劍法很好啊,但其實不如兩把劍,一支一見鐘情劍,一把相逢恨晚劍。我們一見鐘情,也是相逢恨晚。你送我一見鐘情,我送你相逢恨晚。懷兒,咱們的感情從來不是沒有回聲的。”

回憶他初次看到那張《魚籃觀音圖》,的的確確覺得驚為天人,一見鐘情。

見她沒甚反應,他又放下劍,鄭重其事地豎起右手三指,祈饒服軟說:“好啦,我發誓,我以後不再見晏蘇荷。若再惹你生氣,天誅地滅不得好死。你便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唇角帶笑,長目瀲瀲,亮得像星星。

她那日拋下恩斷義絕四字就走了,一直對他不理不睬,真真令他五味雜陳,今日他正式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正式挽回她。

後園夜景極美,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他的道歉夠誠心,氣氛也甚曖曖。觀懷珠,她眼神迷離著,倒不像剛才那般堅決拒絕。

陸令姜感覺有戲,緩緩站起身來,垂下頭,像小心翼翼對待易碎的瓷器,一記繾綣的吻將落在她牙緋色水潤的唇間——他們的重歸於好之吻。

懷珠卻側頭避開了。

她生疏道:“我還有重孝在身,不能侍奉殿下,還請殿下找別人解決。”

腰間的白麻腰帶,分外灼人眼。

陸令姜的希望驟然消散,小心經營的氛圍被她一句話打碎,心頭又酸又顫。

解決?難道在她眼裡,他腦子裡只會想這些?

聯想起她教她弟弟的“爛人”,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頓了頓,沒說什麼,雨紛紛揚揚逐漸變成了雪糝兒,空氣異常寒冷,涼得人心也寒。

自從落水以來,她那雙生病的漂亮眼睛總是氤氳著一團雪霧,令人難以捉摸。

涼亭四面透風,久待容易著涼。

陸令姜獨自幹巴巴會兒,有點落寞,笑也不太能笑得出來,自顧自找話道:“那。今日也為你祖母盡過孝了吧?白家人那樣欺負你,咱們一會兒直接回東宮去。”

懷珠秀眉微蹙:“我不。”

陸令姜氣窒,三番兩次被拒,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你不?你再說一遍。真要和我恩斷義絕嗎,你為何這般狠心。”

懷珠慢聲問:“你逼我?”

她不冷不熱的從容和疏離,讓陸令姜險些喘不過氣來。

他拍拍她的臉蛋,笑,神色卻罩著一層鴨蛋殼青色,比月光還淡的憂傷:“沒有……哪敢呢。若我現在真想要你的話,也可以的。你不說我老想著那事麼,確實。這麼多日沒碰你,很是思念。小觀音。”

最後三字咬字有些重,掌心的溫度在她頰畔遊走,充滿暗示意味,氣息膠著。

懷珠眼神幾分冷,欲罵他無.恥,也實打實感受到了危險,他雖儀態舉止翩然斯文,卻並不表裡如一。

他有權,有人,而她處於多大的劣勢——柔弱的身子骨,見風使舵的孃家,甚至女子這層身份就是天然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