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待她很好,耐心熨帖,從前她提的條件他沒拒絕的,這次她未經報備偷跑戲樓被他撞見,他亦半句重話未責。

可如今,她夢裡對他說不共戴天,醒著再三拒絕他,把他當仇人。

窗前隱約見冥色的遠山,醽醁的柳枝,景緻越看越衰敗。涼風裹挾雨點,吹散他的發絲,露出他一對冰涼惡毒的上三眼白。

他忽然回頭掃她。半具身子埋在被褥中懷珠被他這麼一看,下意識激靈。

陸令姜見此神色頓時淡了,踱回去道她身畔,抬起她的下頜:“呦。脾氣長了,怎麼就碰不得你了。”

懷珠心冷,陸令姜黑暗壓抑的目光似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那種輕慢態度令她雙膝微微發軟,想起前世被他操縱的恐懼。她越是抵觸,他越要與她羅裳挨蹭,耳鬢廝磨,看看卵能不能擊得過石。

她神志驟然清醒幾分,陸令姜的指尖緩緩觸到她唇畔,伸了食中二指出來,骨節分明,又長又皦白的顏色,語氣淡淡道:“來。你知道怎麼做,我教過你的。”

懷珠抵觸,知道他在懲罰她。僵持片刻無可奈何,抓皺他的衣袖,眼尾紅著:“殿下,我錯了,您不要這麼對我。”

他道:“錯了?”

懷珠道:“嗯,錯了。”

他打量半晌,才見寬容之意,乜著她:“那你錯哪兒?”

懷珠沒正面答,只道:“殿下抱抱我。”

陸令姜輕薄地滑了滑她喉,察覺到她叫的是疏離的“殿下”。稱謂的變化他數日前就已察覺,此刻不悅,直接點出:“你以前叫我太子哥哥。”

懷珠低聲道:“我和家中姐妹都長大了,不好再沒規矩。”

這藉口說得嚴絲合縫,陸令姜一默,其實他有點喜歡她跟個小尾巴似地那樣甜甜叫他,尊不尊卑的有什麼所謂。

“你說說,為何會出現在太清樓?”

懷珠唇角翕動了動:“因為想看戲。”

他道:“那為什麼在二樓雅間,封閉小空間看得到戲嗎?”

眉間有些不一樣神色。

懷珠仰起頭,嗔怒反問:“您為什麼非要逼我,剛才看您和晏姑娘在一起那樣親密,心痛得要碎了,才一時忍不住。”

她後半句已帶了哭腔,堅硬的態度是凍的冰,融成寒的水,汩汩流過人心間,讓人心酸又憐惜。

陸令姜聞此神色松泛幾分,最近他晾了她多日,還疑惑平日粘人的她怎麼半點動靜也無,原是偷偷跟蹤他來著。否則焉能那樣巧,他和朋友去了太清樓,她恰恰也在。

她原是……吃醋了。

心緒忽然明朗起來,他撐頤在她枕畔:“想見我,非得去那種地方,胡鬧。”

太清樓的雅間是用來幹什麼用的,誰人都知道。

懷珠埋腦袋在他懷中,蠕動了動。其實多日不嘗芳澤,陸令姜亦懷念。他晾她並非真正棄了她,而是要她乖,要她今後好好聽話——但她竟嫉妒了。

“你從哪兒知道我會去那裡的?”

懷珠耷拉著眼,臨時編造的謊言罷了,說得越多露餡越多。他卻託了她的下巴,輕撚她唇珠不依不饒:“問你話呢。”

懷珠逼著自己解釋:“我只是想看戲,偶然撞見了您。那日邀您陪我,您不來,我說自己來,您答應了的。”

他一哂,眉梢輕佻:“那怪我了?”

懷珠不再搭理。陸令姜笑她嘴硬,定然又是買通了他身邊哪個隨從,但死不承認,她從前就賄賂過畫嬈幫她打探晏姑娘的行蹤。

她就那麼的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