眀瑟細聲細氣道歉:“太子哥哥,盛哥哥,晏姐姐,四妹妹從小不是在我家養的,野蠻不懂禮貌,還請見諒。”

盛少暄自是和和氣氣應了,陸令姜閑閑呷著茶芽,釅釅蒸騰著天縹色的水氣。

晏蘇荷瞥見方才陸令姜與白懷珠指尖相觸,心裡乖乖的,下意識離陸令姜近了些,想挽住他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拂開,疏離冷淡得很。

晏蘇荷失落。表面表現得越不在乎,往往心裡越在乎。方才她看得分明,太子哥哥的眼神一直落在白懷珠身上。

……

懷珠從酒樓脫身出來,長長舒口氣,才感胸口的堵塞之意漸漸消退。

畫嬈正在外等她,擔憂地問:“姑娘沒被為難吧?”

懷珠搖頭,按照前世推算,過幾日承恩寺的佛經會她們會把她叫過去羞辱一頓,再誣陷她推了晏蘇荷,給陸令姜日後膩歪她時一個殺她的理由。

病入骨髓,拔除迫在眉睫。

她招呼畫嬈:“走了。”

先按原計劃去香料鋪子,買幾味制備蓮花藏之香的原料。

懷珠童年美滿,幼蒙庭訓,在文學、佛法、劍法、香料上均有一定程度的造詣。如今養父雖死,靠著遺下的香方制蓮花藏香不成什麼問題。

畫嬈陪著懷珠,主僕倆買完香料,見懷珠臉色氤氳著一層雲,似有隱憂。

今日在酒樓偶遇了陸令姜,等待她的還不知是什麼結果。

夢醒了,卻空空如也。

她一陣慟顫,百般不是滋味,虛乏乏的抑制不住心念,又去怨恨起來。自己都沒發覺自己把那個夢回味了許多遍,試圖記住,亦或是能再度睡去接上後面的事。

這些年看似傷口正在結痂,結痂的卻只是表面,裡面早已腐爛流膿、被鳥雀啄爛,永遠也治癒不好。

她惘然失神了會兒,望向朦朧夜色中雨幕如絲,沙沙打葉聲,似憐似嘲。

再無睡意。離天明卻仍有一個多時辰。她涼惘惘地走到書案邊上,點了一盞青紗燈,又開始無知無覺地雕刻石頭。

妙塵師父見她這般,勸說:“跟著那種人哪能好得了,整個朝廷都是腐朽黑暗的,官官相護,早不配坐這江山了。”

頓一頓:“其實那次失敗後,師父不是沒想過再冒險帶你走,可你那麼喜歡太子,不會答應的。”

懷珠病患的眼睛如蒙了一層霧氣,定定道:“師父,我悔了。”

盛少暄注視良久才戀戀不捨地移開眼睛,嘖嘖嘆息,別有意味。

晏蘇荷亦滯了半晌,鎮定地招呼:“原來四小姐也在,真是巧。”

懷珠和這些人說半字也懶得,眼神只下意識瞟向陸令姜,斯人卻沒什麼神色。

氣氛略略奇怪,白眀瑟打個圓場。眾人落座,盛少暄挨著晏姑娘坐,晏姑娘又挨著陸令姜坐。懷珠既走不脫,坐在了離眾人最遠的位置,周圍只挨著眀瑟。

目光不由自主聚在懷珠身上,眀瑟依次引薦了晏蘇荷和盛少暄,最後頓一頓,才笑容可掬道:“……這一位四妹妹肯定不知道吧,是太子哥哥,人可好了,你們之前沒見過。”

懷珠掀起眼皮子,心照不宣。此番偷跑出來未經報備,如此恰巧被他撞見。

躑躅才悶聲道:“太子殿下。”

陸令姜輕吹著茶盞中凍縹色的浮沫,聞聲微一頷首,關系不遠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