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晚死都得死。”她又將矛頭轉向了雲策,“反正你遲早都得和成自修見面,還不如早些有個決斷。”

“對了。”她一把扯過身後的君綰指給雲策看,“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故人。”

“確實沒想到。”雲策沉悶的聲音有如鬼魅一般在君綰的耳邊響起。

他看著雲策的臉,眼前忽然有些恍惚,他確實見過這個男人。

四處是紛紛的硝煙,戰火蔓延,地上血流成河,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昂首挺胸。

他手中握著一把劍,直直揮向自己,噩夢驚醒,留給他的只有滿背冷汗。

君綰伸手摸了摸額頭細碎的汗珠,不寒而慄,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是你殺了我,對嗎?”他小心翼翼的詢問。

雲策搖了搖頭,“是你自己殺了你。”

“妙言死後,你便寢食難安,你表面上廣開言路,實則誰也不信任,你每天都活在猜疑和對妙言的愧疚中,所以你整日用朝政瑣事來麻痺自己。”

“還有一點。”雲策終於說出了自己這些年來無比好奇的事情,“你親手殺了你的父親,卻大擺儀仗將他請入皇陵,你為他陪葬了無數金銀珠寶卻一次也沒去看過他,你甚至不願意和他一起葬在皇陵,所以才自請去地宮侍奉神明。”

雲策始終不明白,他究竟是喜歡自己的父皇,還是怨恨自己的父皇?

“真是矛盾。”

“是啊,真是矛盾。”

君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慕雨只覺得他笑的有些瘮人,不自覺地朝雲策身後躲去。

“他害死了我母后,卻封我為太子,他不喜歡我,卻不允許任何人詆譭我,他從不肯將兄弟們的父愛分給我一分一毫,卻蕩平了我成為皇帝路上一切的絆腳石。”

君綰深吸一口氣,“包括妙言。”

“你是說,是你父皇殺了妙言?!”

慕雨有些不可思議,“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若不如此,我怎麼狠得下心同你們開戰,我怎麼會在戰場上同你們真刀真槍的廝殺?”

“他不就是將妙言的傷栽贓嫁禍給了玥國嗎?”

慕雨不敢相信,世上居然真的有這般作嘔之人,“他竟然殺了你唯一的朋友。”

她不知道的是,在當時的君綰心中,早已將自己在玥國認識的人眾人也當作了朋友。

可是妙言只有一個,有且只有一個,是妙言在那段最艱苦的日子一直陪伴著他,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妙言說段子哄他開心,也是妙言勸他放下仇恨,做個快樂的普通人就好。

可就是這樣的妙言,這樣好的妙言,卻被先皇視作眼中釘,覺得他是太子墮落,覺得他影響了太子成長。

他殺了他。

彼時的妙言早已被人挑斷了手腳筋,被人割斷了舌頭,他不能言語,也不能寫字,他就那樣死在了君綰面前,眼睛眨都沒眨一下,一聲不響的流乾了自己的血。

君綰摸上他的手時,那隻滿是老繭的手掌和自己的一樣冰冷。

他殺了他。

彼時的先皇真躺在臥榻之上,早已病入膏肓,氣若游絲,他怒目圓睜,看著這個自己精挑細選的皇帝。

“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毒辣,狠絕,像極了朕。”

即便是冰冷的長劍刺入男人的胸膛,他也不卑不亢。

“但你還是多了幾分你孃的優柔寡斷。”男人握著他的劍朝自己的胸口又送了幾分“其一,你不該在我還有防備的時候下手,畢竟爹還沒有完全對你放心。”

“其二,你不應該用劍,這樣將來有我的忠臣對你有疑心,想要驗屍時也不會發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