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四日晴

慕雨提筆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遠處雲策端著早點走來,她下意識將顫抖的手藏到背後。

“剛才看你睡著就沒有叫你,現下起來了就吃點東西吧。”雲策的視線落到慕雨面前的紙上,他歪著頭認了許久才認出來,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麼。

“識字好。”他點點頭,打趣慕雨,“想想千年前,你但凡多認識幾個字也不至於被為夫哄騙簽下妖契。”

慕雨的臉頰白嫩得彷彿能透光似的,在陽光之下有一股說不出的美感。

就是那對烏青的眼眶有些煞風景。

“不識字也未必不好。”她從袖口拿出一張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沈長安負心漢、不得好死、死無全屍”之類的話。

慕雨不禁感慨,“有時候認識的字多了,選擇也就多了。”

對於她這種選擇困難的妖來說,每次落筆之前都要猶豫好久,究竟是要罵哪一句呢?

“這一句好。”雲策放下飯盒,握住她拿著筆的手,圈上了一行字。

慕雨定睛一看,是她初學寫字時寫的自己在凡間的名字“淵故里”。

他將“長安”和“故里”圈在一處,明明不在同一行,看起來卻像是被刻意寫在一處似的。

也好,慕雨低頭淺淺一笑,既然當年的沈長安和淵故里沒能在一起,至少讓他們在紙上看著般配些。

現在想起來,她的每個名字好像都是雲策起的。

從前的淵故里是,現在的慕雨也是。

她仰頭看著男人的喉結,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唾沫,“我的名字有什麼含義嗎?”

若是在平時,雲策可能會把持著自己那點小傲嬌,告訴自家夫人,只好聽而已。

現在不一樣了,他如今命不久矣,這還不說難道是準備留著死了帶到墓裡去嗎?

他握著慕雨的手,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著,兩人的名字,“長安是故里的長安,故里亦是長安的故里;雲是漂浮在天上的雲,卻在傾慕落在地上的雨。”

“原來,你在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就認出我來了啊。”這名字是他第一次見面時便給自己起的,也就是說,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就是當年的淵故里。

慕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臊得慌,明明人家早就認出自己來了,她卻還在努力表演一個人的戲碼。

“夫人不管在何處,為夫都會第一眼就將夫人認出來的。”雲策的臉上揚起一個笑,他捧起慕雨的腦袋,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柔軟又甜膩,是恰到好處的溫情。

但在慕雨聽來“夫人”這兩個字,未免有些諷刺,他叫她夫人,可是他們卻一直都不曾完婚。

那個在婚禮上坐在主位喝她所敬的茶的人也已經不在了,在她不知道的哪個地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沒有反駁雲策,反正時日無多,他喜歡叫便叫吧,反正自己以後也聽不到了。

或許等她真的接近死亡的時候,會懷念雲策這一句無限溫柔的“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