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小插曲後,雙方關係一下拉近了許多,談話也隨意起來。

寒暄片刻,种師中開門見山問道,“二位千里迢迢而來,不知有何貴幹?”

馬擴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卷軸,遞給种師中道,“將軍不如先看下這個再說。”

种師中一頭霧水的開啟卷軸,待看完其上內容,他滿臉震驚道,“這…這可是真的?”

馬擴點了點頭,肯定的回答道,“下官可以保證,此乃下官親手抄錄,不日就要明發天下。”

种師中長嘆一聲,“唉,雲中郡王這是要把天捅破啊!”

一旁的種世義見此,實在不解二人在說什麼啞謎,忍不住出聲詢問道,“父親,這上面寫了什麼,讓您這般驚訝?”

种師中本不願讓兒子知道,但一想方才馬擴曾說,此事不日就要傳遍天下,便索性將卷軸交給兒子。

種世義接過定睛一看,卻見這是一份詔書,而其上的內容,竟是太上皇趙佶斥責當今官家不孝,並傳位給三子鄆王趙楷。

種世義比他父親反應更加激烈,嘴裡不可思議的叫道,“太上皇怎麼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這不是要讓天下大亂嗎?”

而种師中此時已冷靜下來,他用銳利的目光盯著馬擴,說道,“如此說來,最近朝廷傳來的訊息是真的,太上皇果然被鄆王所脅迫,逃去了燕京城?”

說到這裡,他忽然搖了搖頭,自顧自道,“不對,鄆王只怕沒有這個本事,此事應該是出自你家王爺的手筆。”

馬擴自然不會光明正大承認這點,只聽他含糊其辭道,“我家王爺只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說到底還是上皇與鄆王殿下自家拿的主意。”

种師中的人雖在關中,但卻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對趙桓登基後的一些作為,也聽說過不少,更談不上認同。

“官家即使有錯,可到底被立為太子多年,又是上皇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親自傳位,乃是大宋名正言順的天子,豈有輕易廢黜之理?就算這個人乃是上皇,也不合規矩吧?”

馬擴暗叫一聲厲害,這種師中不愧是當世名將,輕易就抓住了這道詔書最大的漏洞,那就是趙佶還有沒有權利再行廢立之事。

從父子層面來說,趙佶自是名正言順。可若從君臣綱常來看,那皇帝才是天下至尊,就算是太上皇也不能再輕易插手皇位傳承。

當然,理是這麼個理沒錯。但歸根到底還是要看二者誰的權利更大,像是唐高祖李淵、宋徽宗趙佶這樣失了勢的太上皇,自是要看兒子的眼色過活。

反之,要是換了乾隆嘉慶這對父子,則又是另一種局面。像乾隆退位之後,始終把持著朝廷大權,而嘉慶說是皇帝,卻和沒繼位之前沒有區別,照樣活在自己老子的陰影之下。

馬擴心裡清楚,他如果和种師中去爭辯趙桓皇位的合法性,不僅沒有意義,還會落入下風。因此,他另闢蹊徑道,

“下官請問將軍,當今是明君否?”

种師中想都沒想,便斬釘截鐵道,“當今官家膽小懦弱,處事毫無主見,又無孝悌之心,算不得明君。”

馬擴拍手道,“照啊,將軍能如此說,可見是個明白人,那為了天下計,上皇改立鄆王有何不可?”

种師中不屑道,“當今官家是有些不好,可難道鄆王就勝過他嗎?我看不見得吧!

再者,馬大人又何必虛言欺我,上皇與鄆王落入你家王爺之手,他們還能做的了主嗎?”

聽到种師中將話挑明,馬擴索性也光棍道,“自古以來,天下就是有德者居之。眼下金國崛起,對我中原虎視眈眈,試問除了我家王爺,誰能力挽狂瀾,救我漢民於水火,將軍總不能去指望大宋朝廷和當今官家吧?”

种師中聞言,有心想要反駁幾句,可實在找不出好的說詞,實在是前番大宋在面對金國入侵時,表現的太過拉垮。

馬擴可不管這些,他繼續不依不饒道,“大宋自建國起,就對武人百般打壓,將軍這些年來,想必沒少在文人那裡受委屈。

而我家王爺卻不然,他自己便是武人出身,如今更是在屬地大力推行軍功爵制,豈不正是我輩武人之明主?”

此話可謂一下就說到了种師中的痛處,想他們種家身為大宋累世將門,在西軍裡面舉足輕重。

如果換成漢唐那種重視軍功的王朝,不說他們種家會多麼位高權重,但至少該有的尊重卻不會少。

可偏偏他們效力的卻是大宋,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朝代,武將天然就矮了文官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