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卻是梁師成出的主意,這個閹人極為陰險,私下曾言,“今上最疼者,鄆王也!若鄆王在太子繼位前,去私下面見官家,允諾願留守東京,官家未必不會改變心意。為保太子順利登基,不如想法設法,將其支出京去為上。”

耿南仲當即贊同,於是二人便商量出這麼個法子。

趙佶聽後皺起眉頭,有些不樂意讓最疼愛的兒子前去冒險,可不等他表態,便有門下侍郎吳敏出言附和,“官家,耿大人所言極是,鄆王殿下允文允武,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李綱等人也出班奏道,“臣等附議!”

趙佶到底做了這麼多年天子,如何會看不出這些人都是商議好的,而指使者說不得就是趙桓,他有心想要拒絕,又怕趙桓再鬧出么蛾子來,只得將這個難題拋給了鄆王趙楷本人。

“三郎,不知你意下如何?”

按照趙佶所想,只要趙楷回絕此議,那他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將此事混淆過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趙楷竟從容不迫的回道,“值此危亡之時,兒臣義不容辭,定竭盡全力說服穆栩出兵,以解汴梁之危。”

趙楷這番表現,可比方才趙桓高明的多,令許多原本反對易儲的大臣皆刮目相看,趙佶更是真情流露道,“我兒壯哉!此去千萬注意安全,時刻謹記為父在南面日日掛懷。”

父子二人不顧趙桓臉色,當眾表演了一段父慈子孝,趙佶才依依不捨的傳旨,任命趙楷為正史,由其親自挑選隨從,剋日趕赴雲州。

在此之後,趙佶還聽從大臣建議,罷應奉司、江浙諸路置局,罷花石綱等諸路採斫木植置造局,罷西城租課內外修造,罷講議司,罷道官,罷大成府,罷教樂所,罷艮嶽官吏,罷延福宮寶錄宮官吏,京城所瓊林宜春苑所並罷,接著又下了罪己詔。

可以說,趙佶親手將他這些年的作為,來了個全盤否定。

次日,他又任命宇文虛中為保和殿大學士、充河北河東宣諭使,令他立即趕赴河北、河東傳達聖諭,以穩定軍心和民心,任命姚古為京畿輔郡兵馬制置使兼都統制,即方面軍統帥,任命王蕃為寶文閣學士、充畿輔郡兵馬制置副使兼都統制,令王蕃速去陝西篩選援兵。

做完這一切,自覺一切已安排妥當的趙佶,在趙桓正式登基前一日晚間,留下一道去亳州蒙城燒香的手書後,於夜露二鼓時分(亥時子時之交),悄悄離開了龍德宮,車駕東出直至通津門。

走通津門,是由於此門為陸路城門,南側緊鄰東水門,那裡有著汴河渡口。

作為東京城裡最主要的一條水上交通幹道,汴河從外城西水門入城,流入內城水門,橫穿皇宮前邊的州橋、相國寺橋,然後流出內城水門,再經過外城東水門。

從這條水路走,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汴梁範圍。

當此之時,趙佶身旁只帶了蔡攸以及少量扈從,之所以走的這般悄無聲息,皆因蔡攸這廝進言,

“陛下御極天下日久,威望甚重,若大張旗鼓而行,勢必引得眾王公爭先跟隨,恐於行程不利。”

趙佶對此深以為然,竟連一眾嬪妃兒女都盡數拋棄,只顧自家逃命,一夜之間跑出了數百里,天明時分抵達應天府(今河南商丘,不是南京)。

也就是這天,趙桓登基前率眾去恭請趙佶時,這才發現這位前官家已然跑了。

得聞此訊,先是太上皇后、太皇妃以及王子帝姬等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計劃離開了汴梁城,前去追趕趙佶。

趙桓見狀,未免別人說他不孝,只得黑著臉,委派平涼軍節度使、中太一宮使範訥,統領一千大軍隨行護衛。

隨後,不少趙佶心腹官員也紛紛效彷,相繼出城逃亡。

而趙佶此時已到了符離,改大船而行,船行至泗州,望見岸邊漁市,他突發奇想,非要親自登岸買魚。

趙佶很會買東西,沒有一點天子派頭,與漁民就價格問題,進行了親切友好的協商,德勝而還後,甚至突生感慨,還賦《臨江仙》小詞一首。

詞曰:過水穿山前去也,吟詩約句千餘。淮波寒重雨疏疏。煙籠灘上鷺,人賣就船魚。古寺幽房權且住,夜深宿在僧居。夢魂驚起轉嗟吁。愁牽心上慮,和淚寫回書。

等到達泗州城後,趙佶才停住匆忙的腳步,停留此地稍事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