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父子來到榮慶堂,剛一進屋子,賈母就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個不孝子,自己喜歡頂撞我也就罷了,如今你的好女兒也敢來氣我!”

“老太太,你說話可得憑良心, 二丫頭可是一直都養在你膝下的,你是不是怪錯人了?”賈赦不緊不慢的走到一旁坐下,然後才隨口回道。

“你…”賈母頓時想起了這一茬,不禁有些語塞,但想讓她就這麼算了怎麼可能,只聽她接著道,“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女兒,你將她給我叫回來, 好好教訓一番。”

賈赦剛來的路上已問過鴛鴦詳情,可鴛鴦知道的也不多,只說了個大概,這時聽老太太如此說,賈赦當然不會聽信一面之詞了,於是他就道,“出嫁從夫,二丫頭現今可是柳家的人,我怎麼好再教訓她。再說了,到底發生了何事,我都不知情,怎麼好平白無故就下定論呢。”

“你連我的話都不信?”

“這官老爺斷案,也得有個原告被告吧?二丫頭向來老實巴交的,怎麼可能沒有來由就頂撞老太太呢?”賈赦好整以暇的說道,接著他就把眼睛掃到探春身上, “三丫頭, 聽說你當時就在場,你來說說具體經過。”

“我…”探春哪敢說啊, 這要是照實說了,事後賈母還不得吃了她。

“哼,我倒忘記了,你是寶玉的妹子,說話不足為信。你來說,但凡敢隱瞞一句,老爺我就把你全家發賣了!”賈赦指著探春的丫頭侍書,語帶威脅的喝道。

“你還有沒有一家之主的樣子,怎麼能威脅一個丫頭?”賈母立刻急了,她剛才已經從探春嘴裡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哪敢讓賈赦盤問,此時她也後悔了,覺得自己讓怒火衝昏了頭腦,不該如此草率,明知道這老大是個渾人,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可此時她再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在賈赦的恐嚇下,作為家生子的侍書只能戰戰兢兢的把事情說了,從頭到尾沒有一絲遺漏,就連迎春幾人的對話都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

“呵!老太太,二丫頭好像說得都是實話啊,您告訴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賈赦冷笑著問了一聲,隨即瞟了眼沉默不語的賈母,他故意衝賈璉道,“以前我還覺得二丫頭太過木訥,不太像我的種,如今才發現是大錯特錯了。我好像記得她愛下棋,是嗎?”

賈璉憋著笑點頭稱是,隨後就聽賈赦說道,“嗯,我前一陣剛好得了一個玉石圍棋,還有一個麒麟玉佩,回頭你差人送給二丫頭,就說是我送給她和我那外孫的。”

“是,我一定照父親的吩咐辦好此事。”

看到老大父子這一唱一和的,賈母由於理虧而有些熄了的怒火,瞬間又被點燃了,她腦門青筋直跳的說道,“就算寶玉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迎春作為姐姐就不能讓讓他嗎?”

“老太太,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咱做人得講良心,寶玉不懂事,連您也不懂嗎?今兒要不是有二丫頭阻止了寶玉這個蠢貨,他會闖多大的禍出來。你以為人家東平王府和林家是好惹得,你們不感謝二丫頭也就罷了,竟然還倒打一耙,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賈母聽了這話,心裡宛如澆了一盆涼水,她先前只顧著生氣,還真沒往這方面想,此時經賈赦這一提醒,她也明白寶玉今日闖了大鍋了,一時間不免心亂如麻。可賈赦卻不依不饒起來,

“要是人家王府要找寶玉的麻煩,您可千萬別找我們父子去說情,咱可張不開這個嘴。哼,整日裡說寶玉有大福氣,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可這大福氣在哪?這些年別的沒見,惹禍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

“他現在還小,以後…”

“您老可得了吧,所謂三歲看到老,寶玉自小就是個色鬼,才幾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吃丫頭嘴上的胭脂,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竟騷擾起了親戚家的女眷,您願意慣著他,那是您的事。”賈赦不屑的看了眼躲在賈母身旁的賈寶玉,接著補充道,

谷車“可作為榮國府的一家之主,我卻不能讓寶玉這麼敗壞府上的名聲,再這麼下去以後哪家女眷還敢登咱家的門。先前是史家,這回是穆家和林家,這長此以往還不把故交都得罪完了。”

賈母有些急了,“說來說去,你就是容不下寶玉,大不了我帶他回金陵去,不礙你的眼就是了。”

賈赦騰的一下站起來身子,指著賈寶玉朝賈母說道,“既然母親眼裡只有一個寶玉,不顧及我們旁人的死活,那我就去和老二商量一下,派人護送您回金陵老家。”說完,他就對賈璉吼道,“我們走!”

“你給我回來…”賈母話才說了一半,就發現賈赦父子已揚長而去。她這下真有些騎虎難下了,心裡不禁感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之前那些無往不利的辦法,對老大再也起不到作用了。

房中沉默了良久,鴛鴦小心的提醒道,“老太太,二老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這寶玉還是讓他躲一躲吧。”

“你說的對。”賈母反應了過來,連忙對身畔的賈寶玉吩咐,“你快躲到你太太的佛堂去,我沒叫你不準回來。”

一聽賈政要來,賈寶玉自是沒心情難過了,著急忙慌的起身,就朝門外跑去,可他剛掀起門簾,就徹底傻眼了,你道為何,原來賈政不知何時已滿臉怒火的站在門口。

賈寶玉嚇得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直接摔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賈政則跨步走了進來,來到賈寶玉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戟指怒罵,“你這個孽障,我只是送下客人,你就鬧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上天呢?哪家的公子會像你這般,百無一用不說,還整日惹禍,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畜牲,免得你給祖宗蒙羞…”

“夠了!”賈母走到兩人身邊,先阻止了兒子,又命鴛鴦扶起了孫子,這才繼續對賈政說道,“事已至此,你就是打死他又有何用?”

“母親,您難道真不明白這個畜牲惹了多大的禍嗎?咱們賈家日後還怎麼在京城立足?我死了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父親?”賈政雙眼含淚, 一連向賈母發出三問。

賈政的這些話,就彷彿在賈母心頭錘上幾下,尤其是最後一問,賈政沒臉去見賈代善,難道她就有臉嗎?她只覺得腦袋發暈,隨即就眼前一黑,仰天向後倒去,恍惚間只聽到鴛鴦的尖叫和賈政的高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賈母從黑暗中醒來,她艱難的睜開眼睛,隨即就發現自己身前圍著許多人,“我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醒了!”鴛鴦高興的喊了一聲,眾人聞言皆來到床前仔細檢視賈母的情況。

鴛鴦小心的將墊子放在賈母身後,扶她坐起的同時,嘴裡小心的解釋道,“老太太,您方才暈過去了。”

經鴛鴦這一提醒,賈母立時想起了今天的事,於是連忙四處張望,尋找起寶玉的身影,生怕其遭了老二的毒手。好在馬上她就看到了躲在王太醫身後不遠,正垂頭喪氣的寶玉,還有賈赦兄弟、刑氏等人,甚至連王熙鳳也來了。

見賈母醒了,賈赦先向王太醫道了聲謝,又詢問了賈母的情況。王太醫捋著鬍鬚,回道,“賈將軍不用擔心,老太君沒有大礙,只是因為有了春秋,一時受了刺激,所以才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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