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總是陰沉沉的。

乾燥陰冷,讓人心頭長出斑斑鏽跡。

燕欽站在堂屋門口,再次打量籬笆小院。

很破舊。

斑駁外牆,滄桑瓦片,甚至籬笆牆上的黴斑及青苔,都是時光遺留的印記。

屋裡也一樣,除了那幾樣電器可以看出是新新增的,其他東西都簡陋得不行。

年頭久遠的八仙桌跟長凳,斷了篾子破洞的竹椅,屋裡的地面連水泥都沒抹,是夯實後的土地面,有些地方因為漏雨,被雨水滴落砸出了不平整的小窪。

唯獨打掃得乾乾淨淨,不會讓人覺得邋遢。

這種壞境以前燕欽沒見過。

他生活的地方,五光十色,金堆銀砌。

一陣寒風吹來,沁涼入骨。

院角枇杷樹葉婆娑,耳邊聽到一陣呼啦呼啦聲響。

燕欽側眸,是後側房間窗戶發出的聲音。窗戶沒有裝玻璃,只糊了張厚實雨布,有一角鬆開了,風一吹,就呼啦啦響。

“嘶,怎麼天越晚還越冷呢……”屋裡青年抖了抖,縮起脖子,兩手躥進袖籠,“七七,給叔叔生個火盆!”

“好!”娃兒奶聲奶氣應話,乖得不行。

燕欽便看到只到他膝蓋高的小娃娃,從堂屋八仙桌下吭哧吭哧拉出火盆,又登登登跑去灶房拿了乾草跟火柴,回到堂屋,用火鉗在屋角麻袋裡夾出黑碳放進火盆,堆了個造型後,引火生火。

動作麻溜熟練,一氣呵成。

碳火很快燃起,在屋裡升起縷縷暖意。

燕希早就拖著小馬紮候在火盆旁,烤著火,暖意上來,青年滿足眯眼,不吝稱讚,“七七就是厲害,比叔叔只差一丟丟了。”

娃兒小小身子也蹲在火盆旁,伸出被凍得微紅的小手烤火,“可是叔叔不會生火盆,七七會哦。”

“叔叔是不會生火盆,可叔叔比你高啊!”

小娃兒癟癟嘴,苦著臉承認自己比叔叔還差一丟丟。

這時,娃兒似乎總算想起家裡還有個人來,扭了小臉往外看,一雙黑瞳烏溜溜的又大又亮,“堂叔,你不烤火嗎?外面好冷哦,你穿得太少了很容易感冒的,感冒會流鼻涕!”

燕欽眉頭挑了下。

比起燕希跟小娃兒,他確實穿的少。

他還能看出人模人樣,火盆旁的兩隻,晃眼一看就是兩個球。

小娃兒便罷了,燕希以前在京都,從來是最趕潮流時尚的,漫天風雪的天氣,也是一件皮衣一條牛仔褲過冬,誰想往他身上多套一件衣裳他就跟誰炸毛。

現在……灰撲撲的大襖子,肥大的棉褲,手工毛線拖鞋,老大個頭窩在小馬紮上,不見型,只見形。

全身下上唯一能跟時尚沾邊的,大概只有頭上黑黃交接的捲髮了。

回到堂屋坐下,凳子太矮,燕欽長腿有些舒展不開,但是火盆燃燒帶來的暖意,一下驅散了在門外帶來的寒冷。

“你東西已經送到了,人也見過了,不回城上班?老總也不能隨意翹班吧?我大嫂也是自己開公司,一週五天天天不落,這才是正經生意人的態度嘛。”燕希瞅他一眼,拐著彎趕人。

燕欽,“不急,來都來了,總要把人見齊全了打個招呼再走,這是禮貌。我聽說傅老爺子也在這兒?還有張婆婆,她救了七七,作為燕家人我總得感謝感謝。”

燕希撇嘴,聲音不小的嘀咕,“現在倒是把燕家人的身份支稜起來了。”

“應該的。”

“切。”

七七挺著小腰板,努力做出自己聽懂了的樣子,“快中午啦,我太姥爺跟婆婆很快就回來了,婆婆說今天中午給我蒸臘腸吃,可香了,堂叔你想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