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坐在這裡,對著嫁進來的嫂子,她一個流著李家血脈的人,卻開始不自覺的小心翼翼,甚至言談舉止間帶上了隱晦的討好。

流落在外無依無靠的苦日子,她怕了。

粗茶淡飯片瓦遮頭,房東催房租時捉襟見肘的窘促,看到漂亮衣裳想買要先考慮錢包的難堪……自幼養尊處優,她何時過過那種日子?

囊中羞澀,受盡冷眼,在街上無意撞見以往圍在她身邊追捧的豪門貴婦,還要忍受對方的嘲笑奚落。

如果可以,李詩情甚至想把那段記憶從腦子裡刨掉,一輩子想不起來。

“現在家裡情況有點好轉,我也鬆了一大口氣,那段黑暗的日子總算過去了。不能回想,一回想就心驚肉跳。”李家長房媳婦拍著胸口,話裡餘驚。

三房媳婦看了面帶淺笑的覃慧一眼,恭維,“這些都多虧了阿瑤,要不是他能耐,我們現在說不定過的是什麼日子。還是二嫂有福氣,生了個兒子能耐。”

“對對對,這次真是多虧了阿瑤!怪不得老爺子一直看重阿瑤,確實是個能耐的!”

覃慧臉上笑意加深,嘴上道,“什麼能耐不能耐,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子,想要在上場上站住腳跟,還得好好歷練。你們也別老這麼誇他,把他誇驕傲了,再說,都是一家人,他回李家出謀劃策也是應該的,盡本分罷了。虧得事情沒搞砸,要不然跪下來謝罪都不夠。”

三個妯娌之間恭維吹捧你來我往,李詩情在旁陪著笑,有心想插幾句嘴卻找不到機會,像個外人。

似察覺到她的尷尬侷促,覃慧扭頭過來,拉了她的手輕拍,“詩情,之前家裡那些摩擦你也別放在心上,勺子還有碰到鍋沿的時候呢,我們是一家人,相處的時候磕磕碰碰難免。這次阿瑤把你接回來,以後就好好在家裡住著,只要李家好了,你就苦不了。”

長房跟三房的斂著心裡的嘲諷不屑,面上附和,“可不是這個理?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詩情,你可別跟家裡生分了。”

嗤,狗屁。

要不是阿瑤親自把人接回來,看了他的面子,她們壓根不會讓李詩情再踏進李家大門。

整一個蠢物,禍家精!

李詩情本來小心翼翼,現在乍然聽到一番體己話,壓在心裡的委屈立刻上頭,紅了眼眶,眼淚搖搖欲墜。

她點頭感激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有家裡才是最大的依靠,哪裡能跟家裡生分?雖然在外面過得苦,可我從來沒怪過家裡,嚶——”

仨,“……”

覃慧頓了下,生硬扭轉話題,“可惜長山對家裡還是生了罅隙,不肯回來,唉。”

提起蕭長山,李詩情怨氣更重,“別提他!那就是個窩囊廢!沒有家裡幫扶什麼都幹不了,連工作都找不到,扶不上牆的爛泥!”

離開李家,夫妻倆在小破舊租房住了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個月蕭家竟然沒繼續給卡里打錢,導致夫妻倆一分錢要掰開兩分花。

過慣了大魚大肉揮金如土的生活,這種陡然的落差,夫妻倆誰都習慣不了。

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李詩情對蕭長山的怨念嫌棄也積累到極致。

“長山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衣食無憂從來不用為錢發愁,加上蕭家老爺子慣著……確實是慣壞了,四十多歲的人,離了蕭家一事無成。你們夫妻倆的日子,以後要怎麼過?”覃慧嘆。

長房的,“我們家現在情況剛剛有點好轉,也還在磕磕絆絆階段,以後會是什麼光景很難說,有心想幫襯你們可惜有心無力……愁啊。”

“要我說還是長山不懂事,要是跟著詩情一塊回來,起碼有口吃的,自己待在那個破房子,能得出什麼好來?看著嗎,最後還得伸手管他爸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