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樹村,里正家的院子裡,程靈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塊令牌。

令牌被取出來後,緊跟在她身邊的衙役彭興發連忙雙手捧過,然後下巴微抬,聲音輕揚道:“修個水庫而已,我們郎君難道做不得主麼?孫里正,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們郎君究竟是誰?”

是誰?

孫里正在這一瞬間是懵的,彭興發手裡捧著令牌,雖說離他不遠,但那令牌小小的,只能看出似乎是精鐵包裹了白玉。

至於那上頭具體有些什麼玄機,已經有點老花眼的孫里正卻根本看不清。

當然,就算是看得清,孫里正也看不出個什麼來。

他只是偏僻山村的一名小小里正,又怎麼可能認得州城主簿的令牌?

這個時候,明山縣典簿姚慶也站起身來,他從自己袖袋裡取出一枚小印,舉到孫里正面前一晃。

小印又被姚慶快速收回了袖袋,孫里正這下卻認出了他來。

“這、這……敢問是縣衙哪位大人?”孫裡輕吸一口氣,正連忙垂著手站起身,驚怔又惶恐地問。

姚慶讓到一邊,先說:“下官明山縣典簿,鄙姓姚。”

緊接著對程靈躬身拱手,說:“這位是咱們府衙的程主簿,親自下鄉,探訪民生,勸課農桑。孫里正,各位鄉親,如今可知悉了?可還有疑難之處?”

說話時,他雖然是在程靈面前躬身,目光卻始終定在孫里正身上,而後又轉到了房郎中身上。

方才不正是房郎中在質疑程靈,問她“憑什麼說讓人挖水庫就挖水庫”嗎?

房郎中的表情一時間便顯得有些古怪起來。

孫里正卻終於反應過來,他口中驚得“啊”了一聲,當下連忙上前一步,就要在程靈面前跪倒。

程靈站起來,後發先至將他扶住,道:“不要多禮。”

又對接連站起來的其餘眾人道:“行了,大家都坐,不要拘束。我程某人這張臉雖然生得好看些,但再好看,也沒有能換銀錢的山藥來得香甜,不是嗎?”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噗嗤一笑。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那發笑之人原來正是房郎中的小廝長鳴。

長鳴笑了一聲,見大家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頓時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腦袋。

小院中的氣氛倒是再度恢復了輕鬆,程靈不但平易近人,而且居然還會自己開自己的玩笑,這使得她在眾人心中的形象驟變,便彷彿是從那高不可攀的神壇之上,降落來到了人間。

徐二連忙說:“程大人,小東山上是有山泉的,還是活泉哩,便是不下雨,往常那泉水也從不斷流的。”

程靈點頭,這倒是個驚喜,不過那水庫到底要不要挖,卻還需實地考察過才能定論。

興修水利,這同樣也是主簿勸課農桑職權的一部分!

不管是挖水庫還是修水渠,凡此類事,都不是程靈在沒事找事,府衙的財政每年都有一部份,甚至是專門會撥向這裡。

只是從前的主簿,甚少會有像程靈這樣,到了春耕時,不但親自下鄉,還走訪得這樣深入,這樣細緻。

此番,程靈在曉樹村停留了足足有五天。

這五天裡,程靈雖然在孫里正和村中幾名宿老,還有徐二等人面前表露了主簿的身份,卻也鄭重要求過他們,不要在其餘村民面前將此事透露。

她想專注在實事上,不想面對太多世俗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