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得就好像一隻發瘋的兇獸,一爬到關兄身邊就將右手高高舉起。

在她的右手中,赫然正緊緊攥著一塊尖銳的石頭!

“畜生,去死!”

女子悽聲大喊,石頭猛然砸下。

砰!砰砰!

關兄掙扎欲躲,但他四肢全斷,身體已經處在一個極度虛弱的狀態,又怎麼可能還躲得開?

石頭擊打人體的聲音還在不停響起,最後,當這個關兄氣息全無,整顆頭顱都似乎糊成了一團時,發瘋般打人的女子才忽然將石頭一丟,就跪在當場痛哭起來。

程靈站在原地,一時竟有些無措,不知該怎樣應對眼下的場景才好。

跪地痛哭的女子哭了片刻,忽然就自己止了哭聲,然後抬起頭看向程靈,道:“多謝郎君相救之恩,奴家原是平昌王氏之女,與幼弟遊歷雲川時不慎被臨海王堵在盧縣。”

這個來歷出人意料,程靈目光微凝,認真地看向她。

王氏娘子繼續說道:“我弟王七郎已被臨海王挾持到了身邊,極可能是要用來威脅我大伯父放開赤霞城城門!”

她看著程靈,懇切道:“我求郎君替我向我大伯父傳一句話,王氏子弟,寧可站立死,絕不忍辱生。請大伯父放心決斷,我父泉下有知,必然也只有感激,沒有怪罪!”

說著,她抖著手,忽然摸入頭上髮髻中。

她的頭髮早已凌亂不堪,髮髻上也並不見任何飾物,只餘頭頂上一個發包被扎得緊緊的,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完全散掉。

片刻後,王氏娘子就從這個紮緊的發包裡頭摸出了一枚極短小的銀髮簪。

她人還跪在地上,舉手將這枚髮簪遞向程靈,目光中滿是希冀,道:“我大伯父王邕,現為雲川郡守。此乃信物,求郎君傳達,王氏必有厚報!”

程靈彎下腰,不直接接髮簪,卻伸手來託王氏娘子的手腕,要扶她起來。

並輕嘆一聲道:“此等話語,不論由誰傳達,都不如王娘子親自去說來得妥當。更何況……”

她正想說一句:難道你不想救令弟嗎?

雖然大概……這也就是一句安慰性的話。

王氏娘子已經道:“郎君明眼如炬,想必已是猜知,奴家心存了死志!我本清白人,奈何此身汙濁……”

話音未落,一縷鮮血卻已從她唇邊逸出。

原來,就在剛才,她趁著說話的間隙,竟是一用力,就將自己的舌頭咬斷了!

程靈一驚,伸出手來,王氏娘子勉力拉住她的手,卻不讓她碰自己的臉,只說:“我……身已汙濁,但我、我的心,一定要,還是、清白的!我不能、不能忍……”

她舌頭被咬得幾乎完全斷裂,即便最後勉強說話,話語也開始變得十分模糊困頓。

與此同時,她口中更有鮮血不斷湧出。

程靈感受到了一種跨越時空般衝擊而來的震撼,她知道了,對於有些人而言,痛痛快快地死去,遠遠勝過行屍走肉般活著。

面對一個身心都被摧殘到了極限,寧願自我結束生命的人,她還能救她嗎?

她……晚了一步!

程靈手指動了動,從王氏娘子手中取過那枚銀髮簪,捏在了掌心裡。

王氏娘子黯淡的眼睛裡於是又有了些光,她仰頭,聲音極細,又極模糊,說道:“郎君,我……名王漪。水波如……如錦、文曰漪!”

程靈蹲到她身前,與她平視,柔聲道:“我名程靈,鍾靈毓秀之靈。你的名字很美,我很喜歡。”說著,她當著王漪的面,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王漪如殘花般枯萎的臉上便綻開了些微笑容,她道:“好,好極、了……”

聲音漸弱,眼瞼一闔,卻是至此再也沒有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