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梅花莊”之名,李文成不由豎起耳朵留了神。旁邊相鄰那幾桌的十多來人,皆是灰衣青履,看樣子似乎都是同一路人,趕著貨要送去“梅花莊”。

他此行的目的也是要將師父給的信箋送往“梅花莊”,本也不太識路,此時便是一喜,想著正好明日跟著這群人一同趕路,也不必到處問路了。

旁邊那幾桌灰衣漢子們說說笑笑,已將桌上飯菜吃了精光,便離桌散去,各自進了客房休息。此時李文成面才吃了一半,目送他們離去後,又挑起筷子準備吃起來。

他剛低頭,便聽對面的凳子咯吱一響,接著面前桌子啪地一聲震,他不由自主抬頭後閃,碗中的麵湯差點濺到臉上。

桌子對面不知從哪裡冒出兩個人來,李文成不禁有些吃驚,那二人都是精瘦的模樣,其中一人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隻手正按著桌子,臉上流出痞裡痞氣的神色,正朝著李文成上下打量。

李文成心中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時間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對面那人眼睛向李文成身上溜來溜去,朝他道:“喂,你這小子一個人佔了這麼大一個地方,可當真闊氣!”

李文成微微一驚,心下頓時明白,這二人多半是此地流痞,旁邊偌大的空位不坐,偏偏坐到自己對面,鐵定是故意找茬。他心中倒也並不懼怕,雖然拜師習武只有兩個月,也只學了一套打熬氣力的基礎入門拳法,但尋常一兩個普通的莊稼漢,他自覺也能應付得了。

他站起身,便要端起碗筷挪到旁邊的空桌,那人突然抬起手向李文成喉嚨抓來,李文成本能伸手格擋,哪知那人剛抬起的手,倏地一下就已遞到胸前,他只覺眼前一花,根本格擋不及,那人手爪已扣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霎時間,他頓覺整個身子落了空,心中大驚,這時那人道:“這張桌子咱們兩兄弟早就訂下了,這時卻被你霸佔了,當要如何賠償?”

這時旁邊已有幾桌食客向這邊瞧來,李文成只覺喉嚨發緊,忍不住咳嗽起來,他心中驚惶,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

那人旁邊的同伴這時道:“你佔了大爺的座位,誤了咱哥倆吃飯的時辰,惹得大爺餓了肚皮,說不得也要賠個兩三百的銅錢。”

那人說完,突聽旁邊一個聲音喝到:“豈有此理,這裡是‘百客亭’,是‘梅花莊’地頭,豈能容你們在這兒撒野放肆。”

那聲音一落,便聽衣袖呼呼之聲,似乎有人出了手,李文成只覺脖子一鬆,對面那人已鬆開了他的衣領。

他落到地上,霎時間手腳無力,差點摔倒在地,突覺一隻手掌抵在後背,將他托住,這才站穩。

他連忙往旁邊看去,只見一人圓圓的臉,頭上戴著一頂青帽,大約三十多歲的模樣,一身中長的青袍。

那人鬆開手掌,向李文成拱拱手道:“這位公子不必驚惶,這裡是梅花莊的地界,沒人敢在這行兇作惡!”

李文成頭腦發懵,一時也忘了回話,對面那二人似乎訕訕地笑著,其中一人道:“原來是‘梅花莊’的梅六爺,得罪了,得罪了。”

那二人說完一溜煙就跑出了客棧,李文成一時間驚魂未定,望著門外的夜色,怔怔發呆。

這時那人道:“在下梅六,是‘梅花莊’的管事,沒想到在這‘梅花莊’的地界,竟然有人敢強取豪奪,讓公子受驚了,他日我必定稟報莊主,讓莊中弟兄多多巡察探訪,免得再出這樣的事端,墜了我‘梅花莊’的名頭。”

李文成心神不寧,聽梅六說了一通,這才緩過神來,說道:“多謝……多謝梅先生解圍。”

那梅六又道:“這位公子,不必害怕,那二人不敢再來了。公子是哪裡人,又要往哪裡去?”

李文成摸了摸懷中的信箋,忙拱手道:“在下姓李,名文成,乃是‘江陵劍派’的弟子。”

梅六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說道:“原來李公子是‘江陵劍派’的弟子,久仰久仰。今日驚擾了李公子,還望多多見諒!”

說起來李文成不過是‘江陵劍派’的一名外門弟子,見梅六連連致歉,舉止謙虛恭謹,頗有些讀書人的風度,不免好感頓生。

梅六將他安撫下來,又叫了一碗麵,坐到一旁閒聊起來。原來這集鎮叫作百客亭,離“梅花莊”只有十多里的路程,本是一個供路人歇腳的涼亭,只因“梅花莊”日益興盛,往來過客越發頻繁,這裡漸漸變成了一座熱鬧的集鎮。

不時有食客朝這邊投來目光,偶有人向梅六招呼一聲,待李文成吃完麵,梅六道:“李公子從江陵途經此地,是要辦什麼事麼?”

李文成心中已打定主意,當下道:“小可奉師父之命,要送書信一封交與‘梅花莊’,正想請教梅六爺如何將書信送過去。”

梅六哈哈笑道:“真是巧得很,梅某是梅花莊的管事,平日裡這等閒差小事,正是本人打理,你交給我便可。”

李文成從懷中掏出信箋,交給了梅六,頓覺一身輕鬆。二人又閒聊幾句,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李文成睡了個懶覺醒來,那梅六早已不在客棧。李文成出了客棧,騎馬便朝來時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