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正午,他想著這裡終究不太安全,趕緊沿著來時的路往驛站趕回去,只是他身上受傷,一時也不能走得太快,一路上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什麼人,那灰衣蒙面人又是什麼人,又如何做了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走了許久,只走得日頭西斜,還未走到驛站,只見眼前的樹林更見茂密,他才發覺自己竟迷了路。

這下糟糕了,一路上胡思亂想沒注意,竟迷了路,他不禁暗暗自責,依稀還記得驛站是往東南的方向。

他抬頭望了望天,沿著東南的方向在林中穿行,走了半晌,突然一陣淡淡的腥味竄入鼻中,他越往前走,腥味越發濃烈,竟是血腥的味道。

他心頭一跳,頓時止住腳步,小心翼翼地在林中四處觀望,樹林裡空寂無人,往西的一道土坡上似乎有個黑乎乎的東西。

他忍不住低下身子,伏在一顆樹腳下,過了許久,林中毫無動靜,只有寂寂的蟲鳴聲,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湧上心頭,他忍不住便要動身去看個究竟,這念頭一起,心中突突一陣亂跳,遲疑了片刻,終於起身,小心翼翼地朝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尋去。

走到近前,血腥的味道直直地撲鼻而來,他已看清,那黑乎乎的東西是具屍體,身上穿著黑衣。

李文成走上土坡,頓時嚇得一跳,土坡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數具屍體,他實在不願過多停留,輕腳穿過土坡,走了約莫百步路,突然耳邊傳來一絲微弱的呻吟聲,他循聲望去,只見坡腳下有個灰色的身形躺在地上。

他的心又咚咚直跳起來,那灰色身形似乎微微翻動,又是一陣呻吟聲傳來。李文成咬了咬牙,走了過去。

那人一身灰色的道袍,身上浸滿鮮血,此時仍有血漬外溢,但見胸口呼吸起伏,他知那人性命尚在,只是已重傷昏迷。

他俠義之心頓起,走上前去,翻開那人衣服,檢查身上傷情。那人身上多處受傷,胸口的一劍傷口最深,李文成連忙撕下腰間的衣布,將身上還有剩餘的止血祛瘀散抹在衣布上,將那人胸口劍傷包紮住。

本來他自身身上的傷勢也未癒合,包紮一陣,便覺疲累,不禁背靠斜坡休息起來,不自覺間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天竟已全黑,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嗚嗚吹過的夜風和窸窸窣窣的蟲鳴聲。

此時身旁那人呼吸更加均勻,李文成雖然心中恐懼,但黑夜中根本辨不清方向,當下情形他也不敢亂走。思索片刻,他便冷靜下來,振奮起精神,走到附近扒了幾堆野草,鋪到地上。他又與那人挨著躺下,將野草覆蓋在二人身上。

這一晚,伴隨著不遠處的屍體和四周清冷的夜風,在他胡思亂想的恐慌中,慢慢地熬過了一夜。

次日當他慢慢醒轉過來時,日頭已照在頭上,他扒開身上野草,坐起了身,突地一個虛弱的聲音輕聲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李文成嚇了一跳,他轉過頭向身旁那人看去,這時那人已睜開了眼,也正向他看來,那人又道:“貧……道……澄……風,還……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

李文成見他說話極為吃力,幾乎一字一句,忙道:“沒事,沒事,你先莫要說話,免得扯動傷口。”

那澄風道人斷斷續續道:“恩……公……救……命……之……”

他越說聲音越微弱,李文成連忙擺擺手,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對那澄風道人說道:“你在這裡稍稍休息,我去尋個乾淨的地方。”

他朝著東南的方向,沿途作下標記,走了約莫兩個時辰,終於找到驛站。他休息一會,吃了些乾糧,又騎上馬,找到澄風道人所在的地方,將他帶回驛站。

二人在驛站一呆便是數日,好在李文成出門之前已將乾糧備得很足,二人填飽肚子不成問題,雖然他從小衣食無憂,未曾照顧過人,但他天性心細,在他悉心照料之下,澄風道人傷勢恢復極快,過了三日,他已能下地行走,又過三日,已能如常說話。

這一日,李文成從外面取了水回來,將二人的傷口都清理了一遍,便要出門生火,澄風道人將他拉住,緩緩說道:“李公子救命之恩,貧道感激不盡,不知李公子有什麼願望,只要貧道能夠做得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李文成救他之時,倒沒想過什麼報答之恩,這時不禁笑了笑道:“道長不必在意,我這條命也是剛剛為人所救,無意中恰好又救了道長性命,是道長命不該絕,這大概也是緣分。”

澄風道人微微低頭,臉上露出敬慕之色,說道:“李公子赤子之心,行俠尚義,當真令人佩服。貧道還有件事,想請李公子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