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講。”趙錫章依舊老神在在,淡然微笑。

然而蕭懿齡提出的條件,卻讓自詡見多識廣的趙錫章也瞠目結舌。

“……如果老夫沒有聽錯,殿下的意思是,讓老夫出面,勸說王家主動退了與那顧玄的婚約,就可以了?”

“對。”

趙錫章不解。

現在的情形分明是自己想要她手上的柳再思,來給孫女報仇,就算他趙錫章倚老賣老說句合作,但本質上還是自己有求於她,這也是趙錫章會拿出萬氏這樣誘人條件的原因。可是這小公主居然既不要報仇,也不要權財,只想要一個夏州來的臭小子?!

趙錫章此刻,只覺得比初次聽說“臨川喜歡柳再思”的時候,還要頭疼,直想沖進宮去問問皇帝和太後,你們皇家養出來的女兒,怎麼一個個的都只想著情愛?

他看著眼前這個,原本還十分看好其才能的公主殿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但同時又有一些微不可察,又無法否認的得意——瞧瞧,被百姓稱贊的榮惠公主,也不過如此。

趙錫章故作為難地思索了一番,才勉強答應了這個對他而言不過幾句話的條件。

然後又惋惜道:“夏州顧玄,小小年紀屢建戰功,也算是個少年英才,可惜啊……唉,這名起得也不好。這個‘玄’字,總叫老夫想到那句,‘逝將去汝兮適幽玄1’,您說呢,殿下?”

蕭懿齡面色微變,沒有接這句話,而是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後告別道:“既然條件已經談妥,那榮惠便看趙公的行動了。王績退婚之時,柳再思自然會送到府上。”

說罷,便憤然離席。

趙錫章看著她的背影,暗自搖頭道,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說她那個情郎一句,就連禮數都忘了,看來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這樣想著,趙錫章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然後重新壓低了帽簷,走了出去。

·

一回到濯園,便看到顧定安站在門口,被一兩金張臂擋著,似乎是在爭論什麼。

蕭懿齡走進了,才聽到一兩金一邊憤怒地說著,“你既辜負了殿下,還來找她作甚,果然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一邊擋住顧定安,不許他進濯園半步。

這個一兩金,自去年被蕭懿齡從賓州帶回京城之後,就留在了公主府。

蕭懿齡發現,這小姑娘雖然機靈,但都是街面上混出來的小聰明,一個大字不識,唯有一顆赤膽忠心。

於是蕭懿齡便告訴她,想要留在自己身邊,只有忠心是不夠的,得要學習才行。

一兩金於是便從握筆認字開始學起,不久後,便被蕭懿齡送到了賀知盈家,在賀家書塾裡,和一些四五歲、剛剛開蒙的稚子一起,學習論語詩詞,四書五經。

前幾日,賀家書塾的夫子偶感風寒,給學生們都放了假,一兩金這才回公主府住幾日。

蕭懿齡從前便吩咐過,不許在一兩金面前提起,顧定安與王家定親的事,就是怕這姑娘性子直,闖出禍來,也不想叫她此時便知道太多,朝中世家的那些陰詭謀算。

可今日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下人說漏了嘴。不過好在……

蕭懿齡上前親自攔下一兩金,笑道:“金小娘子,這是把我的公主府當作西市大街了?”

一兩金原本見著思念已久的公主,還想上前來撒撒嬌,可聽見她這句話,便不敢動了,低頭垂手站在原地,像只規矩的小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