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鏡並不準備避開另外兩個男人,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知道我心悅於你,對吧?”

“是。”

“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利用我的?”

蕭懿齡沉默不語,而她眼神中一瞬間的閃躲卻被李鏡抓住:“懂了。從頭到尾,你都只是在利用我。”

“那我再問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祖父去賓州,是為了做那份假賬?”

蕭懿齡說:“從你告訴我,他每年都會去賓州時。”

李鏡自嘲地笑道:“所以,你是故意將案子拖著,等祖父那邊都準備好了,你才去激他,向皇帝呈上那份假賬,然後你再將真賬簿交出來……因為你知道,若是沒有假賬簿一事,祖父的罪過則可輕可重。賓州之事,他大可推說不知,最後說不定,只是一個失察之罪。可經過殿前那一出,便是在群臣面前坐實了祖父欺君。欺君重罪,可誅九族。你從一開始,便謀劃到了今日局面。”

“厲害啊,榮惠公主。”

蕭懿齡見他一副“天下人負我”的樣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不該勸。

李鏡說完,沉默了片刻,從嗓子眼裡洇出幾聲笑,又道:“顧將軍,能否同你單獨說幾句?”

顧定安有些意外。

他與李鏡二人最大的交集,莫過於擊鞠賽那日,同他打了場球,又醉了回酒。除此之外,再無交情。

他一時沒有想到,李鏡為何要單獨同他說話。

顧定安回頭看向蕭懿齡和蕭承禃。

只見蕭懿齡神色複雜地向他點了點頭,道:“我們去外面等你。”

隨後拉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蕭承禃,一起走出了鐵門。

·

“顧將軍,我沒有力氣了。你能過來蹲下嗎?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見蕭氏兄妹走遠,李鏡好似忽然沒了力氣,扶著鐵欄滑倒在地。他坐在鐵欄邊,語氣平靜地請顧定安走近。

顧定安猶豫了一瞬。

李鏡卻笑了,好像有些無奈於顧定安的顧慮,問道:“怎麼,我都已經被關著了,你還怕我殺你不成?”

顧定安當然不怕。就算是十個李鏡加起來,也不是顧定安的對手。

他走到鐵欄旁邊,側身半蹲,看著李鏡道:“你想說什麼?”

李鏡問:“剛才她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顧定安無意聽他故弄玄虛,再一次問道:“你,想說,什麼。”

顧定安覺得自己並沒說什麼,可李鏡卻好像被他穩如磐石的態度所擊潰。

他低頭啜泣了兩聲,隨即又抬頭看向顧定安,眼神中多了些堅定的東西。

還不待顧定安分辨那究竟是什麼,他便聽到李鏡說:

“這些年來,她親切地叫我三郎的時候,想的都是如何取我全族性命。顧玄,你如今同她走得這麼近,你覺得自己又會是什麼下場?”

李鏡說到後面,語氣逐漸尖銳,透著些令人不適的瘋狂。

顧定安正想反駁,卻見李鏡突然伸手,五指一翻,便奪過了他藏在靴筒裡的匕首。而顧定安反手想要阻攔,卻被鐵杆擋住。

顧定安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李鏡,可卻來不及說話,下一瞬,便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撲面而來。

飄著鐵鏽味的紅色液體,在顧定安的臉上流淌,透過眼前的紅,他看到那個曾經與他一起策馬揚鞭的少年,緩緩地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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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定安是殺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