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院初建的時間與搖光軍差不多,都是戰亂之時。搖光軍為皇帝私兵,天樞院背後的勢力卻要複雜得多,乃是由太+祖皇帝聯合四個世家的家主共同秘密建立,而這四個世家便是後來的“趙李周謝”四大世家。

王朝初建之時,政權不穩,各地時有叛亂發生。在當時的設想中,天樞院收集天下情報訊息,搖光軍派遣精銳之兵在各地剿匪,助天下安定,百姓安居。

而隨著大規模的匪患消除,朝廷的目光漸漸轉向稅賦、吏治、世庶之爭等方面,搖光和天樞漸漸地被世人所遺忘,黯淡了下去。

“當初本就是秘密建立的,除了太+祖皇帝和四位家主外,無人知曉。隨著幾位家主離世,天樞院便漸漸被收攏到了謝家手中。家父便是如今的天樞院院首。”謝明澈解釋道。

蕭懿齡搖頭:“想不到……我印象中的謝祭酒,一直是一位高潔清雅、一心鑽研學問的先生,沒想到竟還執掌著天樞院這樣的組織。。”

“父親心中的確只有學問。曾經,天樞院最為強盛之時,手下逾萬人,情報網可覆蓋京畿、河東、河南、山南、隴右、江南等數道。而如今的天樞院堪堪百人,所掌握情報也不過只在鹹京一城而已。”謝明澈默默嘆了口氣。

“我看過天樞院中的記載。當年,今上剛剛親政時,家父曾攜院首印拜見,希望利器能為明君所用,重複天樞榮光,只是聖上並未納用。從那以後,家父便更不再提天樞院,只行國子監祭酒事,專於學問,不問俗事。”

蕭懿齡聽到這裡卻不免想道:“若我是皇帝,我可能也不會接受這樣一個,在我看來是來歷不明的東西。即便當真是藏鋒的寶刀,這許多年過去,恐怕也早已認主,哪有親自鍛造出來的趁手呢?”

謝家忠心與否暫且不論,聖上登基之初,可是遭到過不少世家反對。當年對於立皇子還是立皇弟的討論一度甚囂塵上,若不是有趙家等鹹京世族扶持,恐怕今上便不是今日的上了。

聖上即位雖曾受益於世家實力,可經此一事,也讓他異常清晰地看到了世家展現出的,對朝堂、對皇權的影響力。這是任何一個統治者都不會願意看到的。

因此,天生對世家勢力敏感的年輕皇帝,又怎會願意接受一個長期被世家把控的情報組織,冒這種將耳目交與他人的風險呢?

“後來,便是我高中狀元,入弘文館之後。家父見我心有抱負,便把天樞院之事告知於我,並讓我做了代院首。有此助力,幫助端王奪嫡一事,便如虎添翼。只是,前日端王突遭禍端,我手裡也沒有了天樞院,如今真是,兩眼一抹黑了。”

謝明澈說到最後,不免自嘲地笑了笑,俊朗儒雅的側臉,透著些清冷的味道。

奪嫡一事,他說得自然,蕭懿齡卻聽得心頭一突。

聖上如今正當壯年,身體康健,傳位的事還早得很。幾個兒子雖已成年,但也只是人人平等地封了王,並未立過太子。

眾所周知,聖上有三個兒子,奪嫡之爭是早晚的事。將玩物喪志、荒唐不成氣候的襄王排除在外後,便只剩下豫王和端王。這二人一文一武,身後各有世家扶持,可謂是旗鼓相當。

這些事雖然在朝中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實,但像謝明澈這樣大剌剌地說出來,還是不免令人有些敏感。也不知他是心灰意冷至此,還是真的很信任蕭懿齡。

“那麼,今日謝郎君前來,是想讓我幫助端王?”蕭懿齡問道。

謝明澈卻極理所當然地說:“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當年殿下在文暉閣時,端王便多有回護。遠的不說,就說三個月前,殿下被賜婚李鈞,也是端王前後奔走,替您籌謀。謝某以為,您早就與端王站在一邊了。”

“唔……”蕭懿齡遭了這樣一番搶白,勉力強忍著不嗆出聲,只繼續問道,“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謝某聽聞,殿下府中有一個訊息極為靈通的侍衛,謝某手握天樞的時候,也不曾查過此人來頭。但如今情勢所迫,望能借此人一用,助端王度過難關。”

蕭懿齡看著起身作揖的謝明澈,卻忽然想起了,她近日正在看的那個話本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個書生。書生是家中么子,上面有三個姐姐。書生家在一個小村莊裡,家中並不富裕,只有逢年過節和過生辰的時候,才能有雞蛋和肉吃,而姐姐們則是生辰的時候也沒有雞蛋的。

但書生與姐姐們感情很好,總是在自己過生日的時候,將雞蛋分成四份,與姐姐們同食。

後來姐姐們出嫁,書生也漸漸長大,要入私塾念書。可上私塾便要交一份對這個家庭而言價值不菲的束脩,書生便想到了嫁給商人的姐姐。姐姐念在幼時那四分之一個雞蛋的情誼,果然替弟弟出了束脩。

就這樣,書生想打牙祭的時候,就去找嫁給屠戶的姐姐;缺銀錢的時候,就去找嫁給商人的姐姐;要參加科考的時候,就去找嫁給縣衙小吏的姐姐。待到迎娶縣令女兒之時,更是三位姐姐一齊給弟弟湊出了一份厚厚的聘禮。

而每次書生去找姐姐幫忙的時候,都會說出那句,“小時候我可給你們分過雞蛋呢。”

蕭懿齡又問謝明澈:“你來找我借人,此事端王可知情?”

“眼下端王被禁足,王府四周均有專人把守,訊息無法通傳。是以,端王並不知情。”

“也就是說,此事是你獨自做主的了?”

“……是。”

“那,當年同我舅父辛將軍做的那個交易,也是全由你做主,端王毫不知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