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禮

盡管李鏡和趙亭一直互相不對付,但在鹹京世家,尤其是長輩們眼中,這二人可是一對“臥龍鳳雛”——當然,是在不務正業這方面。

一個流連平康坊,與花魁樂伎為伍;一個常住白鹿觀,隨時有可能出家。

完全分不出勝負。

不過,如果鹹京真的有如“京城最不靠譜世家子弟”之類的榜單,那榜上新秀定有榮惠公主一個位置。

原本,榮惠公主剛剛訂婚不久,駙馬便因意外致殘,不得不自請退婚。一對佳偶被迫分離,這樣的事還可以令人對公主心生憐憫。

但她卻並沒有傷心多久。沒過幾天,她便接過聖旨,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景朝堂的新任宣德使,還大搖大擺地去皇陵祭祀了一番。種種舉動簡直是在挑戰一班老臣的底線。

雖說士族女子可以讀書習文,但不代表她們可以擔任朝官啊!太+祖朝有一個鎮國公主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是有軍功在身的,向來得太+祖皇帝愛重。

可這位榮惠公主,小小年紀,一無功於社稷,二無利於臣民,居然也敢安居此位?簡直是猖狂至極!

一時間,無數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奏摺被呈上禦前,甚至連遠在青州的慶王也在請安奏摺裡寫了兩筆。

但皇帝不僅沒有收回成命,還把京中近日,最為引人矚目的上巳李鈞案,交給了榮惠公主。

至於大臣之中最為積極、反對聲最大的那位侯禦史,第二天便被昭肅君以貪腐之罪帶走了。聽說後來抄家時,從侯家書房的牆壁裡發現了一整面牆的金磚,都是侯禦史多年來枉法所得。

如此雷霆手段一出,其他人立時都不敢再說什麼了——畢竟誰都無法保證,自己完全幹淨,能經得住那位昭肅君的細查。

·

再說榮惠公主查案。

魯國公府那位前駙馬人選、飽讀詩書的李二郎君,在上巳節那日,被人以那樣不體面的樣子扔在了鬧市大街上,還在下面來了一刀。兇手則棄車逃跑。

就這麼明白的一個案子,竟讓那位榮惠公主,帶著一幫子金吾衛,查了十多天了,都沒查出個結果。

這不,魯國公去賓州公務,順便帶著李二郎出京散心。聽說魯國公臨走前還去榮惠公主府專門走了一趟,問到底什麼時候能抓住兇手。

結果榮惠公主只用一句“無可奉告”,便把魯國公搪塞回去了。

·

“……現在外面都在傳,殿下是因為退婚一事,對李鈞由愛生恨,進而記恨上了整個魯國公府,在借查案之名挾私報複。”韓彬皺著眉,將探聽到的“榮惠公主近日風評”報告給榮惠公主本人。

蕭懿齡聽得毫無波瀾,好似早就料到了這些說法。只有在韓彬講到“榮惠公主對李鈞由愛生恨”一節時,嫌惡地眯了眯眼。

她看了會兒眼前的韓彬,突然發問道:“情報探聽之類的事,不一直是韓沉負責嗎,今日怎麼是你來?他人呢?”

韓彬詫異地看了蕭懿齡一眼,道:“回殿下,前陣子您吩咐他去查‘觀音骨’一事,他收集了一下線索,便啟程去山南東道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鄧州了吧。”

“他……親自去了?”蕭懿齡不免有些驚訝。

“是啊,不是您說的嗎?‘這種事總要自己查過一遍,才能放心。’”

蕭懿齡看著韓彬清澈而憨直的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啊,要查。可是這個“自己”只是相對於剛剛來到自己身邊做事的尚宮局女官,和她信任的侍衛而言。並不是要韓沉親自遠赴鄧州查證的意思……

雖然是誤會,但既然韓沉人已經到鄧州了,這會兒說什麼“誤會”之類的話,也無濟於事,不如索性讓他在那裡查個清楚。

只是……

“那,韓沉走了,我這兒少個人,四哥那裡可有說法?”她心念微轉,問道。

韓彬想也沒想,直接回道:“此事襄王並未特殊安排,只是叫韓沉的手下這段時間都與我對接。”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蕭懿齡笑著點頭。

待韓彬一頭霧水地退出去,她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文杏和文碧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慌張。

──

三月十九,擊鞠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