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

小狗聽話地退了回去,明白主人沒心思插科打諢,乖乖說起了主人想聽的。

“殿下是問金吾衛的事兒是吧?聽說今兒聖上剛封了顧小將軍當金吾衛中郎將呢。

“殿下知道,咱們大景禁軍承前朝規制,分左右十六衛府。十六衛遙領地方,拱衛京師,原是不分先後的,品級也都是一樣。但殿下應該明白,無論前朝還是後宮,得聖上看重的,那就是比旁人高一截兒。

“就好比,先帝與千牛衛大將軍朱演有起於微末的情誼,所以當時的戍衛宮城、巡查羈押等要事都能交給千牛衛。再如開國太+祖皇帝愛重鎮國公主,還曾封公主為宣德使,兼金吾衛大將軍,統領金吾衛,監察百官,風頭無兩……”

韓沉說到起興處,眉飛色舞。

“不過眼下,統率左右金吾衛的大將軍乃是襄王殿下,”他隔空抱了抱拳,“襄王殿下向來是不管這些俗務的,金吾衛的規制也不完備。左金吾衛將軍還空著,中郎將才任了顧小將軍。右金吾衛將軍嘛……”

……

“右金吾衛將軍,或許你聽說過,姓張,諱秉德,寒門出身,沙場拼殺出來的老將了。誒,說起來,他前些年剛從銀州調回京城,銀州也屬於你父親夏州都督府管轄範圍,那算是顧侯的手下。”

大理寺少卿黎兆棠站在亭中,手裡端著酒杯,回身看向桌邊的顧定安。

見他斂眸垂眼,不置可否的樣子,又道:“張將軍雖說是執掌右金吾衛,手握兵權,但此人心思既不在朝堂傾軋,也沒有弄權爭利。他手下有親信護衛三百,不在宮中輪值的時候,他便帶著這三百親衛在永濟渠上,清理河道,疏浚淤泥,這才有你看到的整潔清澈的永濟渠。

“不過呢,那些世族權貴多認為,張將軍此舉有辱禁軍顏面,便戲稱金吾衛是鹹京河工,還給張將軍取了個諢名,叫‘永濟龍王’。”

顧定安皺眉:“黎少卿夤夜來訪,就是為了說這些?”

“嘖,你沒聽懂?我想說的是,”黎兆棠一撩袍子,坐在了顧定安對面,“你進了金吾衛,頭頂的上司不管事,隔壁的同僚也不搭理你,那你不就是整個金吾衛的實際上的掌權人嘛!”

他又壓低了些聲音,道:“你是蠶食也好、鯨吞也罷,把這金吾衛牢牢掌控在手裡。這麼大的兵權,聖上既給了你,你可要把握機會啊!你可別嫌金吾衛人少,京中府衙的人手,還有京郊大營的屯兵,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千人呢。”

顧定安看著面前這位昔日舊識,不禁皺眉,又隱約覺得,這好像不是當年在夏州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學子。

“黎少卿,莫不是酒吃多了,醉了,怎麼盡說些胡話?聖上只是讓我當左金吾衛中郎將,而已。”

“定安,賢弟,顧將軍!”黎兆棠語氣越發無奈。

他起身道:“我朝朝政,向來為世家大族所把控,我等寒門學子披荊斬棘,幾朝經營,方得如今區區一隅。顧侯亦是起於微末,於戰場上無畏拼殺,才有今日功績,吾等素來引以為楷模。

“如今顧侯之子入京,代表的不僅是顧侯,更是寒門的一面旗幟。若能手握金吾衛兵權,那我們這些寒門出身官員,便有了與世族抗衡的底氣啊!”

黎兆棠一番慷慨陳辭,講得整個人熱血沸騰,顧定安心底卻愈發沉重。

“黎兄偉願,顧某敬佩。只是,此番奉命入京,父親曾有交代,叫我低調行事,少生事端。定安不敢違父命,更不敢違皇命。”

“我也並非叫你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黎兆棠剛說了半句,卻被顧定安以手勢示意打斷。

只見他屏息望向空中,一陣微風拂過,他抬手射出一支竹筷,釘在了遠處迴廊簷下的木樑上。

黎兆棠隨即聽到一陣鳥兒振翅飛走的聲音。

顧定安道:“無事,是一隻夜鵠。”

黎兆棠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開始跟著屏息。

他深吐一口氣,正要繼續說服顧定安,卻聽顧定安說道:“還有,黎兄,家父戍守邊關,十年如一日,乃是為我大景邊境安寧,百姓安居樂業。我輩行事,當為國、為民,而非著眼於世庶之爭,黨同伐異,謀私利己。”

“今日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黎兄請回吧。”

·

“將軍。”黎兆棠走後,衛淵才上前稟報。

“方才有夜鵠在簷上隱匿偷聽,被將軍驚走,衛啟去跟了,但跟丟了。對方身法詭異,輕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