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妝匠,算是陰陽行當裡面比較罕見的一門營生。

這三個字各有其意。

點的是積善之家餘陰有慶的墓穴;

妝的是人性尚在等待輪迴之容;

匠的是陰曹不收陽世不留之靈。

尤其匠這個字更不簡單,包含治鬼勸屍,撰寫符籙之深奧,少有人能登頂的高峰。

更有門規:

屍首不全者不梳,死不瞑目者不點,雙屍不化者不妝,妖邪外露者不匠。

這些都是我舊時聽爺爺唸叨的,他倆說話很少揹著我。

爺爺說自己過於偏重點之一字,伍叔偏了妝之一字,對那個“匠”字兩人都只有搖頭苦笑的份,直說他們都不算能頂得起這三個字的能人。

我不知道這個“匠”字有多厲害,但終歸不是我能夠接觸的。

這些都被他們強行灌輸,不知不覺記在腦中根深蒂固。

伍叔走進來撿起剛才掉落的靈位,用衣袖擦了擦灰擺回之前的位置。

他抽出三炷香,藉著燭火點燃,準備插在香碗中。

沒料到更驚悚的一幕出現,剛才還是三個紅火頭的香直接不聲不響熄滅!

伍叔嘿嘿一笑,對著靈位說道,“老哥哥,看來你還是和生前一樣古怪,先吃誰的不是吃啊!”

他轉身看向還在發呆的我,叫道,“三蔓啊,過來給你爺爺上頭一炷香,這老頭從走到現在還沒有受過一炷香火。”

說話間已經遞了三支香過來,我小心翼翼的接過。

照著伍叔的動作,用燭火點燃,插進那三隻滅掉的香旁邊。

那香頭快速的燃燒而下,就像是有人在吹,足足比尋常的香燃燒速度快了五倍不止。

我們三人無聲肅立,眼睜睜看著那三支香燒沒,變成香灰散落在桌上。

伍叔才又重新點燃三支,還塞給張偉三支,“你也給你填海爺上柱香。”

說來也奇怪,這次再插進去,前後六支香好好的燃燒,和正常的一般無二,端是平靜異常。

伍叔坐在屋裡唯一一張凳子上,示意我們找地方坐下,他有話要說。

屋裡沒有東西,我和張偉索性一屁股坐在草蓆上,盯著伍叔。

“你爺爺之前給你留的,說你進村之後必經我手交給你,終是不負所托,你開啟看看吧。”

伍叔遞過來一個油布小包,四四方方的包得嚴實。

開啟外皮,內裡是一本紙頁發黃,邊角滿是磨損的老書。

還是豎版手抄的老舊款式,接縫處發黃的線狀體,一看就有些年頭。

我瞄了一眼下面的書名,點妝之匠。

書裡夾著一封信,一看三蔓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就知道是爺爺親筆所書。

展開爺爺給我的信,第一眼就是三蔓丫頭幾個大字!

我鼻子就是一酸,眼淚掛了滿臉。

雖說我是個丫頭,可長這麼大哭鼻子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想到今天和開了閘門一樣,哭個沒完。

這滋味大概我後半生都不會忘記。

我不得不用衣袖擦乾,才能繼續朝下看。

看到書信的時候,爺爺已經走了,早早下葬是爺爺的遺願,不等你來見更是因我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