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越涼薄:“弟子聽不懂謝師叔這話的意思,還望謝師叔指點一二。”

謝青揚微微一笑,盡管面色依然蒼白,他身上那清風道骨的翩翩仙氣卻絲毫不減,恍若謫仙。

“顧師侄,現下長月谷裡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裝傻。”

顧山嵐卻只是慢慢抿直了唇線,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似是浸了墨,對而凝視時深不見底。

許久不置一詞。

見狀,謝青揚無奈地勾唇一笑:“好吧,既然顧師侄還是不懂,那我就直說好了。”

只不過話音剛落,方才還淡笑著的謝青揚唇角突然就不見了笑意。

他掀眸看向顧山嵐,疏離的眉眼間帶著幾分不容置否的壓迫感:“顧師侄,你對我師妹抱有不該有的心思,對嗎?”

雖是個疑問句,謝青揚的語氣卻肯定至極。

顧山嵐冷眼盯著他,眸子半眯了眯。

就這樣無聲地對峙了片刻後,竟是直接承認了:“是又如何?”

謝青揚又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顧山嵐不答反問:“這很重要麼?”

黑發少年居高臨下地站在謝青揚的床榻前,語氣不能說是很好,甚至可以用“惡劣”二字來形容。

簡直像極一頭誰都馴服不了的狼犬。

謝青揚卻也不甚在意,只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確實不重要——”

“因為,之後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聞言,顧山嵐的眸光驟然一凜:“為什麼?”

“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謝青揚說道,“那是不該有的心思。”

“既不該有,那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不該有?”謝青揚的這一番話引來少年一聲嗤笑,“怎麼,你和秋星雪都能有,到我這裡,我就不配有了?”

“我說謝青揚,你要玩‘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一套可以,但也別太明目張膽了吧?”

卻見謝青揚搖了搖頭:“顧師侄,我和秋雪與你和師妹的情況不大一樣。”

顧山嵐:“哪裡不一樣了。”

不照樣是師徒之間的愛戀與喜歡,怎麼就不一樣了呢?

“我與秋雪情投意合,相互喜歡,可你師尊呢?”

說這話時,謝青揚的語氣格外平靜,顧山嵐整個人卻霎時間都僵住了。

然而謝青揚就像是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只繼續說道。

“你或許真的很喜歡她,願意為她領罰。八十大板能夠接受,就算是八百大板你也甘之如飴。但你師尊她,她有一絲一毫的喜歡你嗎?”

“顧師侄,她眼裡有你嗎?”

於是,誰都馴服不了的狼犬頓時就變成了一頭敗家之犬。

——被謝青揚一盆冷水澆了滿頭,好不狼狽。

是了。

人長時間地處於瀕臨絕望的境遇後,又在突然間看到了丁點希望,哪怕這希望極其渺茫,也是會下意識地忽略許多顯而易見的東西的。

就好比,師尊那時看向他的溫柔眼神裡其實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謝青揚口中所說的喜歡。

明明是這麼簡單明瞭、一眼就能夠看穿的東西,然而直到今天,謝青揚當著他的面點出來,顧山嵐才終於大徹大悟。

謝青揚抬眸看著面前突然緘默不語的清雋少年,心裡淺淺鬆了口氣。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顧師侄應該就不會再固執已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