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影壁牆,就見四四方方的院子裡,地面鋪著整齊的方磚,回字型的遊廊雕樑畫棟,朱漆立柱之間扯著幾根線,晾著一串串的鹹菜和小魚乾肉乾等物;東邊牆根底下堆著冬天用的木炭和柴火,這撲面而來的煙火氣倒是跟外頭的荒涼蕭瑟形成鮮明的對比。

西邊廂房的門開著,裡頭傳出叫罵打鬧的動靜,想必是方才的小丫頭被那婦人逮住了,正在捱揍。

“誰找我呀?”

這時,就見東廂房的門簾一挑,陽春曉穿著身素色緞面小襖出現在眼前,身姿婀娜,與那日在堂上見到的模樣竟是大不一樣,哪裡是什麼女判官?倒更像是位溫柔可親的鄰家少女。

“喲,是你啊。”

她看起來並沒有太驚訝,未施粉黛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進來說話吧。”

冷譽莫名一赧,應了一聲,跟著她進了屋。

屋裡的陳設講究,紫檀木桌椅一塵不染、光可鑑人。正中一張小桌上擺著個棋盤,上頭布著琉璃的黑白子;左右兩排書櫃上擺放著各種典籍本冊,散發著書本特有的紙墨氣息。沒有預想中的脂粉香氣,乍一看竟不像是位姑娘的閨房,倒更像是某位公子的書房。

“坐吧。”

陽春曉丟下這句,便繼續忙手上的事。她拿著貼膏藥,正對著暖爐慢慢烤著,臉上卻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對冷譽說道:

“你先稍等我一會兒!我這事有點急。”

“呃,你先忙。”

她如此和藹的態度,讓冷譽感到有些不適應。他僵硬地應了一聲,便在一旁坐下了。

然而還沒坐穩,就聽裡間屋裡傳出皮超越不耐煩的聲音:

“你好了沒有啊?這麼慢吶?……再磨蹭就要出人命了好伐?”

陽春曉瞪了他一眼:“急什麼?……沒瞧見我這還有客人嗎?別瞎嚷嚷了。”

不明狀況的冷譽往裡頭一瞧,這才注意到內室的豆青色的紗簾後頭,皮超越正趴在羅漢床上,露著白花花的一截腰背,也不知在做什麼。此時他一回頭,剛好瞧見冷譽:

“喲,怎麼是你呀?”

這場面,冷譽也不知該不該跟他打招呼,只得尷尬地笑笑——冷譽記得他,那天在大理寺殮屍房出糗的時候,數他笑得最大聲。

“我這是工傷!”

皮超越對冷譽倒是並不見外,衝他揮揮手,一本正經說道:“勞駕請冷大人跟順天府梁捕頭說一聲,我今兒腰扭傷了,得請一天病假!”

“啊?”

冷譽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陽春曉手上託著張黑糊糊的膏藥,‘啪’地一聲甩到他的腰上:“這算哪門子工傷?大清早起來打了個噴嚏把腰給扭了,還有臉說是工傷?臉呢?”

這老底揭得乾脆爽利,似曾相識。

“嘶——!疼!”

皮超越咬牙切齒抗議道:“你就不能輕點嗎?下手這麼狠,哪裡有半點千金大小姐該有的樣子?說好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知書達理弱柳扶風呢?”

“誰告訴你‘千金小姐’一定是那什麼什麼的?”

陽春曉被他這一連串形容詞給氣樂了:“這個詞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定義了?我是,我才有發言權,就應該是我這樣子的!如果你有任何異議,請以我這個版本為準!……不滿意?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