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呂大人,大事不好,有敵人準備夜襲馬場,快要殺過來了!”正當呂奉想著,突然間,一個馬卒急急跑了進來。

呂奉抬頭,遠眺馬場之外,隱約間,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在夜風中不斷搖曳,移動。

若換成其他的小文官,此時當嚇得蜷縮了。

但呂奉不是。

望州五馬伕之一,當初跟著小東家,從北狄箭雨中殺出來的人。

“此處馬場,營中有多少馬卒?”

“不到三百……都是老弱之人。而且,最近的城鎮,離著還有近二百里。”

為了便於跑馬訓馬,馬場都會選在戈壁的灌木水草處,寬闊些的地方。

“大人,馬場四面都是人,我等恐出不去了!”

呂奉挑了挑眉,並未有太多的驚怕,相反,深埋在骨子裡的一股熱血,驀然衝上了胸膛。

“既無退路,何不提刀血戰!”

“大人,馬卒並非戰卒……”

“有無卵?是不是西蜀男兒?”呂奉沉著臉,自顧自開始披甲。

在他的面前,除開幾個護衛外,諸多的馬卒和文吏,也面色跟著動容。

“馬場裡尚有武備,不敢提刀者,可藏於馬廄,與馬同槽!”

“願隨大人!”先是一個文吏咬著牙開口。

“願隨大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馬卒,也抱拳開口。

“宮巒丞令曾來信於我,定會派出巡邏騎,留意幷州的虛實!我等只需擋住這一夜,我西蜀大軍必會來援!”

“傳本大人……傳本將軍令,老子呂奉要上陣殺敵,將所有的木板車,都堆於馬場大門。營中老弱者,記得在營柵與板車上,都潑上溼水,以免遭賊人擲火!”

披上甲,提上刀,呂奉啐罵了句,大步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番番的鼓舞之下,諸多的小馬卒,甚至是馬卒的親眷,都跟著拿起武器,聚了過來。

“隨我殺賊——”呂奉怒吼抽刀。

他生如螻蟻,是那位小東家,帶著他出望州,帶著他入蜀,又帶著他站在了亂世風雲的舞臺上。

“望州五馬,呂奉是也!”

……

站在馬場的營地上,老羊倌的神色有些複雜。實話實說,他並不想殺那位呂奉大人。從蟄伏西蜀開始,呂奉對他極好,生病替他尋醫,天冷贈他暖袍,擔心他在馬廄邊睡不習慣,每去一個馬場,都命人在馬廄邊上,替他搭建一座小屋。

他在定州假死之後,聽說那位呂奉,還親自去了定北關,請大儒陳方替他寫祭文。

若沒有相悖的身份,應當是忘年之交了吧。

如此的好人,卻不得不殺。

小恩,不足以填大怨。

“羊倌先生,那位該死的馬奴,還組織了馬卒,準備死守馬場。”

“像極了曾經的小東家。”羊倌臉色平淡,“攻吧,動作快些,莫要讓幷州宮巒的援軍,毀了你我的大事。”

說話的鐵刑臺急忙抱拳,剛要離開。

“稍等。”老羊倌嘆息一聲,“那位呂奉大人的屍首,讓他走得體面些,莫糟蹋了。人老將死,總想顧念一二恩情。”

“先生放心……”

羊倌點了點頭,拄著柺杖,在風中閉目不動,如同化成了一座石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