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梟。

窄巷裡的過道,一抹抹的人影,被月光驀的拖長,猶如鬼魅一般。

巷子之外,最後一道更夫的號子,潦草地收了聲之後,整個世界陷入死寂。

弓狗抱著彎弓,冷冷趴在瓦頂的晚風之中。

司虎杵著刀,和陳盛四個青壯一起,擋在屋子之前,都不言語,蓄力的姿勢,卻衍生出陣陣的蕭殺。

十二個東坊棍夫,各自握了哨棍,有些驚怕,卻又硬著頭皮,留在屋子周圍。

屋子裡。

徐牧握著長劍,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位黑瘦的婦人,給黑夫喂入熱湯水。

待第一陣奔襲的腳步聲響起,徐牧才緩緩抬起了頭,嘴角里露出清冷的笑容。

即便是一場圍殺,四大戶也把戲份做足了,又是宵禁避嫌,又是堵路伏擊。若換成其他的普通小東家,估計就死在這裡了。

而且是白死。

到了明日清晨,沒有人會知道,這一道狹長的棍夫巷子,發生了什麼。

……

“堵了!”

兩輛燒著乾草的馬車,各從巷頭與巷尾推來,堵住來回的去路。

“今夜,上頭的老爺說了!剮了那位小東家,我等每人分五兩!”

“捅了小東家的!分五十兩!”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棍夫,以及扮成棍夫的護衛,從巷子的頭尾,匯聚而來,瘋狂湧入。

黑燕子惱怒地抬腳,將面前的野貓屍體碾成了血泥,繼而,才把劍提在手上,翻身一躍,躍去了高頂之上。

“這世道便是如此。伸手撈食的斬手,擋人財路的砍頭。渡口小東家,他若是收斂一些,又豈會有今天。”

“常家鎮的糧食入了湯江,二十人的送糧護衛,好威風的小東家。”

“常四郎莫不是把他當了傻子?”

“越來越過界,終究是邊關的小蠻子,不懂規矩。估摸著是以為,靠了個邊關小將,要頂破天了?”

“管事們都安排好了,等訊息吧。”

四個華袍的老人,聚在一間內廂裡,一邊飲著茶,一邊語氣好笑。盧子鍾躬身立在後頭,只偶爾走出樓臺,張望著遠處的訊息。

一聲聲被驚擾的犬吠,似近非遠。巷子兩邊,原本還掌燈的人家,嚇得急忙吹熄,將木窗徹底閉上。

“遮麻面!”

巷頭第一波的西坊棍夫,迅速把麻面套住了臉,手裡揮舞著的,不僅是哨棍,還有刀劍摻雜其中。

巷尾的方向,同樣是人頭攢動。麻面遮去了臉,只露出一雙雙嗜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