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不知道是聲音太低,還是透過螢幕傳過來的時候有些變質,略帶沙啞的嗓音難得有幾分悲傷。

紀庭深靜靜看著“他”。

“我以前其實挺討厭回家的,”桑諾低垂著眼眸,“也不怎麼喜歡家裡的那些人,我們家除了我媽媽外沒什麼人喜歡我……”

桑諾說到這裡,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停頓。

風輕輕從她臉上吹過,帶著她額頭的碎髮也輕輕擺了擺。

自然光透過葉子間隙斑斑點點的照在臉上,能看見細小的小絨毛。

她整個人像是融進了光裡。

“但到了這裡之後,面對完全陌生的環境和朋友,我還是想回去,”桑諾說。

說完又自嘲一般地嘆了口氣,“聽著挺扯的,以前巴不得躲在一個他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現在又費盡心機的想回去,就,你懂那種感覺嗎?”

沒等手機再次震動,她笑了笑,又繼續開口了。

“差點忘了你是個玫瑰小仙男了,哪會有這麼多凡人的煩惱。”

玫瑰小仙男?

紀庭深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因為這個形容變了變。

“我媽媽剛生下我沒多長時間就去世了。”

桑諾盯著手裡的玫瑰花,說得有些費勁,眉毛一直擰著。

“難產,算是我害死的,我……我爸雖然沒當著我的面說過這樣的話,我小媽卻經常提,說要不是因為我,我們家的每個人都會過得很幸福……”

夜越來越深,時間像是也流逝的越來越慢。

桑諾的聲音很低很輕,像細細碎碎的錫箔紙撓著人的耳膜,刺激著大腦神經。

紀庭深拿著手機的動作隨著沙沙的嗓音僵在了空中,視線也像是透過螢幕停留在了虛幻的空中。

回憶突然就像潮水一樣侵襲過來。

“只要阿深生病了,他就能回來了。”

“阿深是他的兒子,他為了阿深就不會不理我了。”

“只要阿深……”

“為什麼沒回來!他為什麼不回來?”

“就連阿深都沒用了。”

“你怎麼這麼沒用!你都快死了為什麼你爸也不來看你一眼,為什麼?”

“你怎麼怎麼沒用啊,你去死吧……”

砰!

手機猛地砸在地上,紀庭深才猛然從那些刺耳的話中抽身出來。

細密的冷汗已經把後背浸溼,就連額頭的碎髮上都帶上了水汽。

紀庭深盯著窗戶玻璃上自己滿是驚懼的臉看了半晌,才緩緩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機。

“你還在嗎?”桑諾問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仰著臉,一雙眸子被自然光照得半眯著。

紀庭深沒有說話,但一直盯著“他”看。

直到桑諾有些無趣的要將手機裝起來,打算去看看大壯他們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才感覺頭頂突然被人摸了摸,緊接著手機就是一震。

桑諾挑了一下眉,往旁邊躲了一下。

頭頂的手離開了。

“說話就說話,突然動什麼手啊,還摸頭,也就是我看不到你,要是換成別人,現在這隻手早沒了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