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柔嘉在下人的指引下來到涼亭,含羞帶怯地望向亭中的人:“景鬱哥哥。”

墨景鬱抬起眼皮,懶懶地看她一眼,神色很淡:“公主怎麼來了?”

柔嘉在他對面坐下,嗓音柔和地說:“行宮一別,柔嘉便再沒見過景鬱哥哥。”

墨景鬱眉尖一蹙:“見本王做什麼?”

疏離冷漠,柔嘉見他這態度,小臉不由一白,眸中盡是失落。

三年前,祁王求娶柔嘉公主的事鬧得滿城皆知。

那時候的祁王已是暴戾兇狠的殘廢,儘管戰功赫赫,但對於柔嘉而言,要嫁給這樣的人,無異於往火坑裡跳。

是以,聽聞祁王面見皇帝時,她便急匆匆地想跑去阻止,誰成想沒見著皇帝,反而遠遠地看見了面完聖的墨景鬱。

柔嘉永遠記得那一天。

初夏的日頭斜倚在宮牆,將巍峨的大殿籠在朦朧的光暈裡,白玉臺階上,那人一襲暗色親王服,像一匹囿於牢籠的狼。

他周身陰翳,與暖色的光格格不入,卻纏繞出一股奇異的桀驁,有種驚心動魄的危險。

他微垂著眼睫,長指輕點輪椅扶手,四散的戾氣緩緩收歸。

不知推著輪椅的人低聲與他說了什麼,他倏地笑了一下。

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眉宇間堆積的清冷頓時被驅散,宛若寒涼乾淨的黎明破曉之際,從天邊乍出的一縷微光。

那笑轉瞬即逝,卻在柔嘉心裡激起層層漣漪。

她近乎痴迷地看著墨景鬱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全然忘了要阻撓婚事,滿心念著祁王也沒傳聞的那樣可怕,似乎結親也不無不可。

可惜,婚事不了了之。

柔嘉暗自遺憾過,甚至偷偷向皇帝探聽過原因,得到的答案是她還小,且祁王非良配。

時至今日,早已無人再提及這事兒,柔嘉卻怎麼也忘不了那一眼。

她偶爾來祁王府,墨景鬱對她始終冷淡。

柔嘉黯然神傷,但很快又會打起精神,這次也一樣。

她莞爾一笑,說:“上回在行宮,你腿疾發作難以入眠,回來後也沒讓御醫看看,我放心不下,便來瞧瞧,還疼嗎?”

墨景鬱道:“有勞公主掛念,無礙。”

柔嘉心中發苦,但還是笑著說:“無礙便好。景鬱哥哥,我做了點心,你陪我用些,好不好?”

墨景鬱面容冷峻:“本王不吃點心。”

柔嘉笑容一僵,旋即又道:“那我們出去吧,聽聞靈溪湖有河燈表演,我已經差人在湖畔的酒樓訂好位置了。”

墨景鬱不為所動:“本王有約了。”

這倒不是推辭,畢竟楚清晚等會兒就要來給他施針了。

但即便沒有楚清晚,墨景鬱也不會應柔嘉的任何邀約,他對她無意,三年前的事,不過是以進為退罷了。

可柔嘉不明白其中深意,她抿了抿唇,難過不已。

在她看來,墨景鬱這話純屬藉口,因為他向來對她不假辭色,即使求娶一事真的發生過。

柔嘉有時想不明白,三年前那樣轟轟烈烈地要娶她,怎地如今就是這幅光景了呢?

她不懂,便只能告訴自己欲速則不達,慢慢來。

她貴為公主,配祁王不會委屈了他,有當年的事在前,她比旁人多了幾分勝算,假以時日,墨景鬱總會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