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衛察司也確實是再也拿不出什麼了,論財力我們不如術卡師協會,論影響力更是不如書宮,可我今日就偏偏要他,讓他入我的衛察司。

藍英又猛吸了一口,細細的香菸一下子下去了三分之一。

“許平安死在了平安鎮,我親自選的接班人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溶解“六芒印”,連一滴髮絲都沒有留下。他死前選擇了伍念之,成為他的接班人,替他執掌紅纓,再度行鞭。”

“我們是傷亡很大,我們也死傷無數。我的戰衛每死一人,可換數百民眾平安。你們書宮呢,天天滿嘴經綸,大義,天下,眾生,說的好聽,你們又做了什麼?整日高高掛起,不沾俗事!”

“不外乎是國戰的時候上幾個書生,博取個好名聲,要不就是擠破頭也要進那永夜天獄城,為求聞達天下!”

藍英語調越來越高,寒氣也是愈發濃烈徹骨,朱唇都有些顫抖,她在急力剋制。

楚香徵滿臉通紅,不是害羞,也不是羞愧,而是單純氣的,嘴中說道,“你們衛察司就心善?惡鬼中有可化人形者,瞞著民眾也就罷了,這是各國中幾大勢力共訂的事情。我不好妄自論斷,可是你們竟然連自己戰衛和執鞭人都瞞著,其心惡毒可誅!”

藍英吹了吹菸頭處的紅點,零散的星火飛濺,還沒有落在桌上,便化為灰燼,“你離題了!伍念之我們之所以要,不僅是因為執鞭人許平安的心願,更是有我的欣賞,也是溫酒吞大人的看重。

“我們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可以在日不落酒店中斬殺魔子夜幕的人,你說是不是啊,伍念之!”

伍念之兩眼空洞,失去了神采,他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的很多事,別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其實沒有在乎那最後一句,你知道便知道唄,又能如何,況且又不是我殺的夜幕,我當時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許平安交給他的東西,伍念之在到蔣家的第一晚,就第一時間透過快遞郵寄給了王祭文。

難怪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信,原來你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啊,可悲又可笑啊。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西門町再次拍了拍他,不過這次不是肩膀,而是他的手背。

惡鬼中有可化人形者,一個許平安拿命換來的訊息,他自以為這是一道天機。

不惜任何代價,即使拼得自己一死,也要保住我的命。

為了讓我送出去這個訊息,他便戰死了,最後還屍骨無存。

伍念之很多事情突然之間暢通起來,他徹底的想明白了。

他許平安原來是可以自己跑掉的,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以死明志。

那他為什麼不跑回來自己送信?

或許他看著生他養他的平安鎮要被千鬼踐踏,曾經一起長大的兒時夥伴,和睦友愛的親朋好友盡數離開,所以決定陪著他們一起走,前往未知的地方。

也或許他真的身負重傷,筋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

又或者他許平安知道,那幾個人形惡鬼實力過於恐怖,他若跑了,我們幾人便要死了。

他心善,見不得這個。

還有最後一種可能。

就是他知道了這個訊息後,對於衛察司的信仰在那一瞬間崩塌了,他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也同樣無法面對死去的戰衛兄弟。

可是在衛察司的某些人眼中,甚至這些所謂大人物眼裡,其實早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他們早能知道這個,便不會輕易被那幾個人形惡鬼欺騙,也不會隨便相信他們是孤苦無依的逃命人。

甚至給他們分享食物,試圖安慰他們,還要帶他們同行去往西子城。

伍念之能想象到那種情景,當你以為你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散發著惻隱之心,心裡收穫著助人為樂的喜悅之時。

突然之間,他們裸露獠牙,召喚出成百上千的惡鬼,然後森白的指骨插進你的身體,慢慢旋轉著,看著你體內的猩紅流出,洋洋得意。

伍念之不忍心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