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祥的臉色更陰沉了,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繼續說道,“想要鵝腸新鮮爽脆,那就不能等鵝死了以後把它的腸子扯出來,而是要在鵝還活著的時候直接用手把腸子給生摳出來。生摳鵝腸,說的就是這個。”

一個從小就把鵝當作夥伴的高中生,被自己的父親帶到工廠去親眼看生摳鵝腸……難怪孫書祥說他在教育孩子方面比較失敗,這簡直了,我真的很難想象這對當時的孫銳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

“再後來孫銳的性格就變得更內向了,學習成績也下滑嚴重。我和他媽想著現在這社會孩子的教育最重要,再怎麼也得混一個文憑。所以就商量著花錢用走後門的方式把他送進大學。誰知道他後來輟學了,跑到廣東去學粵菜,第一道菜學的就是燒鵝飯。你們知道這燒鵝飯又是怎麼做的嗎?”

孫書祥這接連的兩個問題問得我心裡直發毛,本來我平日裡還是挺喜歡吃鵝肉鵝腸之類東西的,但是現在我不敢說喜歡了,這罪孽感也太他媽重了吧。

許傑瑞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在旁邊打著圓場說道,“老孫啊,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們今天不談這些,我在酒店已經幫你安排好房間了,待會兒我讓老劉帶你過去好好歇歇。”

孫書祥見自己的酒杯空了,於是自己從許傑瑞的手裡把酒瓶拿過來滿上,又是一杯下喉後說道,“你給我發的那個監控影片我看了,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兒子瘋了。但我兒子沒瘋,他是被那些大白鵝索了命,他這是內疚哎!嗚嗚嗚,我的兒呀,就是太善良了!”

這孫書祥剛才還好好的,結果現在說哭就哭倒是弄得我和許傑瑞措手不及。

這情緒壓抑久了的人哭出來還好受一些,要不然這氣憋在身體裡就會變成病。這孫書祥哭了足足有十分鐘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許傑瑞讓劉曉光把他送回酒店,結果在臨走前孫書祥給我留了個便籤,說是孫銳以前寫給他的菜譜。

我拿起便籤一看,‘燒鵝飯’三個字就是開頭,下面則是製作燒鵝飯的一些具體步驟。

我對做菜這方面是一竅不通,所以我把便籤拿給許傑瑞看,希望他能幫我參謀參謀。誰知道許傑瑞看了後嘖嘖稱奇道,“這孫銳還真是個人才,只可惜想不開死的太早了。”

“什麼意思?”

“這外面普通的燒鵝飯做法誰都知道,在網上隨便一搜就是一大把。但這燒鵝飯到底好不好吃,就在於廚師對於鵝的處理上面。你看這便籤上寫了,烤鵝之前要在鵝的表面刷一層蜜汁。這蜜汁的材料和比例他都詳細地標註清楚了。還有這用玫瑰露酒來研製,一般廚師都是用料酒來壓腥味,但這料酒又有配方,而且口感不是適合所有的菜。想必這玫瑰露酒是孫銳自己嘗試出來的最好的配比。不過奇怪了啊,這老孫幹嘛把配方給你啊,你又不會做飯。”

這也是我覺得不解的地方,按理來說我和孫書祥這是第一次見面,他兒子留給自己的遺物不應該是很珍貴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嗎?現在就這樣貿然給我一個陌生人,怎麼想怎麼都不合邏輯。

心中雖然有疑惑,但我還是把便籤給收好了,並且囑咐許傑瑞如果最近還遇到什麼怪事兒的話,就去我家找老爺子。反正我家老爺子最近清閒得很,出手幫幫許老闆也就是小事一樁,權當是解悶兒了。

吃了飯往古董店趕,一進門我就發現店裡的氣氛不太對。一個身穿坎肩西服的青年男人正拿著放大鏡在看架子上的古董。青年男人旁邊一左一右還站了兩個護法,一個四十來歲滿臉堆笑,那氣質就和以前的狗腿翻譯差不多。還有一個方臉劍眉目光銳利,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這三人組合在一起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但關悅悅還是一點兒都提不起興趣,拿著雞毛撣子到處撣撣,時不時把貨架上的東西給調換個位置,好像把那三個人給當成了空氣一般。

“來了?趕緊上工吧。”關悅悅指著前臺的幾本賬簿說道,“付哥讓你清一下這些賬簿,待會兒去庫房盤點一下。”

來店裡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聽關悅悅說庫房的事兒。我走到前臺隨手翻開一本賬簿,這密密麻麻的小楷名錄看得我眼睛都有些發花。

倉庫裡有這麼多東西?這要真有這麼多得盤到什麼時候去啊!

就在這時,拿著放大鏡的青年男人讚歎道,“上品,當真是上品啊!”